《总有超英试图攻略我[综英美]》作者：颗粒儿 文案： 【排雷：全程没剧情线】 【自我调剂日常文，不建议观看】 新晋超英“神迹”，在一场大战中复活了所有的死者，引起了诸多势力的关注、获得了无数的赞誉——可谓是一战成名。 据传。 暗网上有人砸出天价，只为得知“神迹”的真实身份。 超英/超反们也纷纷抛出橄榄枝。 某蝙蝠：这可是能颠覆现有秩序的能力。 某教授：你愿意成为大家的第二道保险吗？ 某铁罐：多少钱能招到你？ …… 然而，大战过后，“神迹”便失去了音讯。 - 中城高中来了个转学生。 相貌精致至极，且体弱多病，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精灵。性格却又冷又凶，是个敢在考场上交白卷的狼人，一副“社会渣滓预备役”的模样。 光看表面，谁都想不到—— 这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滚远点”、“别靠近我”、“再看揍你”的气息的少年，是一战成名、被千万人狂热追捧的新晋超英·神迹。 #马甲一脱，就当无事发生# #我，独狼，勿cue# #全世界都在扒我马甲# ※万人迷/团宠/治愈系苏文，结局和小虫1v1 ※综超英、叉汉子、神探等等 ※男主混沌（划重点）善良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西方罗曼 超级英雄 一句话简介：团宠治愈文。 第1章 “叮铃。” 风铃因被推开的门扉而响，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昭示着新顾客的到来。 老板瞥了新顾客一眼。 穿得一身黑，背脊挺拔，身姿纤细。卫衣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脑袋，只能隐约窥见几缕银白的短发。 他的手指修长，肤白如玉，从货架上拿食物时会刻意的拉低帽沿，一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抱着食物跑路。 老板默默的提高了警惕。 幸好，新顾客只是打扮得比较怪。他在老板“松了口气”的眼神中抱着挑好的速食走到收银台，一言不发的等着结账。 悬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访谈—— “对。我是一个月前的那场大战里的死者之一。是‘神迹’复活了我。”屏幕内的男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啜泣，“……你不明白，我和我的妻子重逢的刹那，我是多么的感谢上帝——” “不，应该是感谢‘神迹’。” “他拯救了我、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挽回了无数个濒临破碎的家庭，为我们带来了希望。” “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 访谈仍在继续。 老板一边数物品，一边装袋。他的目光不经意的瞄到柜台外：举止怪异的新顾客微仰着头，怔怔的盯着电视屏幕，听着关于新晋超英“神迹”的路人采访。 这个动作，暴露了新顾客的长相。 ——意外的年轻。 也意外的好看。少年的五官全都精致到了极点，下颚的线条优美，苍白的唇瓣轻抿着，细密的眼睫在眼睑上投出阴影，似有若无的遮掩着眸光。 兜帽压着的银白色发丝勾勒着侧脸。 这不经意的一瞄，带来了剧烈的视觉冲击。 老板情不自禁的愣了片刻，才神色恍惚的给物品装袋。他莫名的拘谨起来，继而思考自己瞅着人发呆的样子会不会过于失礼。 然而，他身前的人，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依旧一眨不眨的望着电视屏幕。 于是老板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试探性的搭话：“你对‘神迹’很感兴趣吗？” “……” 听见他的声音，少年猛的回神，扯了扯帽沿，再次垂下脑袋，将大半张脸都挡住。 “多少钱？”少年反问道。 他的嗓音低哑，又格外清冽。宛如晨光熹微间的幼鸟鸣叫，脆而短促。明明声线偏向于柔软，却夹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冷得刺人。 老板那隐秘的小心思被这冷意泼灭，悻悻的回答：“一共12美元，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 直到提着物品离开便利店，少年也没有再看电视屏幕一眼，像是刻意规避着什么。 “说实话，在被‘神迹’复活前，我是‘反英雄组织’的成员，因为他们总是到处拆东西……但‘神迹’改变了我的想法！”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 “需要和‘神迹’一样，把深陷绝境的人们救出来的超能力者——他们是我们的保护伞。” “我为我曾经的不成熟道歉。” …… 少年的步伐微不可见的顿了顿。 英雄？神迹？保护伞？ 这些在脑子里不停翻转的词令他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是讥讽的笑。 ——狗屁的神迹。 - 亚尔林·肯曾是银松星的王子。 他擅长治愈伤势，可以复活死者，能力极其bug。可他受到的限制也不小： ①只有当死亡人数达到1万时，复活才能生效。 ②复活生效的3分钟内，不能被打断，且要意识清醒的承受死者经历过的痛苦。一旦他昏迷，技能便失效。 ③死亡时间超过3小时的人，无法被复活。 ④复活结束后，他会很倒霉。 倒霉具体表现为：一言不合平地摔，二言不合发高烧，三言不合被车撞…… ——仿佛被全世界针对。 因为这些限制，在敌军踏上银松星，大肆杀虐时，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护卫队为了救他，背着读条被中断、疼得神志模糊的他杀出一条血路，抢了一艘战舰。然后在战舰开启空间跳跃之前，拼命的抵挡蝗虫般数量众多的敌人。 一个接一个的…… 亚尔林额前的发晃过晦涩的眼眸。黄昏的余晖描摹着他的眉眼，柔化了他的尖刺，让他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寂寥与难过。这份落寞和他苍白的肤色互相映衬，拼凑出了脆弱。 ——全部的人都死了。 有的被击穿了头颅，有的被砍掉了手足，有的被炸得粉身碎骨……身为这颗星球的王子，他只能蜷缩于狭小的保护仓里，疼得不断抽搐，再看着自己的臣民为自己而死。 他的眼泪朦胧了整个世界—— 空间跳转的一霎，他最后的护卫，面向着他所处的方向，半跪下身子，忍着痛呼、静默的逝去。 他的国土生灵涂炭。 那些痛呼与鲜血仍历历在目。被他复活的地球人，不过是刚好撞上了他逃窜途中的能力失控罢了……他们重生的日子，是他的故乡陨落的日子。 对亚尔林而言，这没什么好开心的。 “英雄”之名就更可笑了。 哪个英雄会背弃家园，独自逃跑？ 一个战斗力低下，根本没办法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只能在连绵不绝的硝烟中哽咽的王子……居然成了外星人的“英雄”。 ——多么荒唐啊。 亚尔林抱紧了怀里的纸袋，脖颈低垂。 “神迹”什么的…… 简直是在嘲笑他的软弱无力。 - 他回到了住所。 托随身携带的腕表式AI的福，亚尔林的身份、钱财等问题得到了解决，不至于流落街头、风餐露宿，甚至还入读了中城高中。 当然，入学是AI的主意。 忠心耿耿又人性化的AI，由衷的希望他走出阴影，开启新的人生，便自作主张的替他搞定了转学的事宜。 亚尔林漠然的接受了。 AI——01号——是他唯一的“家人”。他不想拒绝01号的好意……反正待在哪里都一样，这个宇宙中，没有第二个银松星人了。 抛弃了故土的他，就该孤独的受罪。 少年的背脊微微佝偻着，漆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衬着楼房间摇晃的衣物，看起来有些古怪。不过，要是看见他的脸，“古怪”这个词，就变成了“美得特立独行。” 瞥他一眼，便能知晓“怦然心动”的含义。 所以彼得·帕克记得他。 神秘的转学生，长得霞姿月韵，深受女孩们喜爱。他的武力值也高，可以轻轻松松的将故意挑衅的不良少年摁到桌上…… 无视纪律、被异性追捧、会打架。 ——彼得觉得他很酷。 或许在大人的眼里，亚尔林·肯只是个不懂事的叛逆少年，等他长大，自然会受到社会的毒打。可在同龄人眼里，他勇敢肆意，帅气极了。 ……没想到我们是邻居。 彼得·帕克暗自嘀咕：既然是邻居，面熟之后，应该就能顺理成章的提出“一起拼乐高”之类的邀请了吧？ ……应该能吧？ 他越想，心里越没底。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小卷发，忍不住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深褐色的眸子扫过亚尔林，余光发现了一抹粘稠的红。 那是…… 彼得睁大了眼睛：“肯？你的手——” 抱着纸袋的黑衣少年踩着阶梯，循着声音，侧身看他。 ——彼得撞进了一汪清透的湖泊里。 亚尔林的瞳孔是非常漂亮、浓郁而富有生机的碧绿色，仿若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破土而出的新芽，格外惑人。 夕阳为他的银发镀上光辉。 亚尔林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腕部。 漆黑的衣袖间，隐约可见一层层的绷带。而雪白的绷带，已经被深红的血液渗透了一小部分。 在他的注视下，刺目的红逐渐扩散。 一点一点的。 沾湿了他苍白的肌肤。 ……伤 口裂开了。 对疼痛早已麻木的亚尔林冷淡的判断。彼得·帕克则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身旁，指着他的手腕，欲言又止：“不用去医院吗？” 两人的目光相触。 这么近的距离，夕阳的柔化滤镜彻底破碎。彼得迟钝的意识到，少年的眸子，根本不是湖泊般的清透。 他的碧绿色死气沉沉。 宛如枯萎的杂草，绿得沉闷，绿得逼仄。触碰到的瞬间，便能把旁人压得喘不上气，像是坠入了一望无际的深渊—— 彼得·帕克察觉到了他的难过。 “我、我的意思是。”下一秒，彼得快速的挪开视线，脸上充满了无意中窥探了别人的秘密的慌乱感，“不去医院，没问题吗？伤口说不定会发炎、溃烂……啊，我不是在诅咒你。” “我只是，只是……” 少年的音量慢慢的降低，青涩的面容上浮现出沮丧，活泼的气泡音消弭于空气，连头发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他小声的继续bb：“只是想建议你去医院。” 说完后，彼得悄悄的瞅了瞅亚尔林。 ……没、没有任何反应？！ 他更丧气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冷漠的转学生拉了拉自己的兜帽，任由血液侵蚀绷带。他抱着纸袋，十分无情的抬起脚，沉默着上了楼。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彼得的错觉。 他似乎，听见了一道非常非常轻，却含了些笑意的清冽嗓音。那嗓音悦耳如水滴入泉，在他的心脏处砸起了圈圈涟漪。 ——“我没事……谢谢。” 第2章 成片的草丛被血液渲染，炮火声无穷无尽，侩子手们高举屠刀，即将迈入地狱的羔羊们恐惧又绝望的战栗着…… 尸体铺就了新的地面。 “你不是我们的王子吗？为什么不救我们！”、“殿下，我好痛啊。”、“什么都守不住的废物！为什么你这种人会是银松星的王子？！”…… 他的鼻腔里塞满了血腥味。无数只残破的手伸向他，试图把他拽进血海，吞噬他。 一声声如泣如诉的话语传入他的耳膜。 亚尔林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他任由这些带着尸斑的手撕扯他。血海淹没了他的背脊、小腿、发丝……浓烈的臭味和腥味侵袭着他，亚尔林感觉到了湿润的粘稠感。 在眼睛被血液覆盖的前一秒，他看见了自己的护卫——直到死，都要向他行礼，宣誓忠诚的护卫。 伤痕累累的骑士半跪着，用与死前无异的姿势，缓缓的拔出剑，捅进了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逃走的。” “嗞。” 身体被剑刃刺穿的同时，血海彻底将他吞没。难以言表的自责和负罪感猛然爆发，激活了泪腺，令亚尔林痛苦到近乎窒息。 少年睁开眸子，眼泪滑下脸颊。 他纤细的手指无助的揪着银白色的发，碧绿色的眼眸内盈着水光，宛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湖。 亚尔林的睫毛颤动，心绪不定。 “啪嗒。”AI开了灯。 暖洋洋的橘黄色驱散了幽深的黑，照亮了亚尔林茫然而狼狈的神情。 “您又做噩梦了吗？”01号问。 “……嗯。” “现在是凌晨5点，您要再睡一会儿吗？”顿了顿，AI道，“我给您热一杯牛奶助眠？” 亚尔林回了声“好”。 01号便操纵着亚尔林组装的机械，拿出牛奶，滑进厨房，为他做食物。 少年听着厨房内的打火声、抽油烟机的运作声、牛奶发出的细微的咕噜声……这些颇具家庭氛围的动静不着痕迹的安抚了他。 亚尔林望着橘色的灯光，手指渐渐舒展，不再神经质的掐着掌心。 “谢谢你，01。”他轻声说。 要是没有01，他估计已经躺在某个隐秘的研究所里了：抵达地球后，能力失控的他，复活了数以万计的人，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而他根本无心掩饰或伪装。 是01启动了战舰的自毁程序，又入侵了地球的监控系统，控制了智能汽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抹除他的痕迹。然后在网上找了兼职，养着一蹶不振的小王子。 “没有你的话……” 亚尔林抿起唇，眸光黯淡。 他不能死。 如果是死在银松星上，那叫死得其所。现下，他的命是护卫队拿血肉换的——他怎么能死？ 不论有多难过，他都得活下去。 01把装着热牛奶的杯子递给他。 “不用谢，殿下。” AI回答：“01本来就是为了陪伴您才出现的。01会永远保护您。” ……保护？ 亚尔林抿了口牛奶，没说话。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逃走的。”梦中的控诉声冲入他的脑海，摁灭了他的动容。 他的护卫浴血奋战时，他因疼痛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护卫们接连死去。血溅花了战舰的外壳，溅进了他的心脏，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他根本没有被保护的价值吧。 亚尔林想： 一个守不住家园的王子，要不是得向死者忏悔，连生存的资格都没有—— 真可笑啊。 他。 － 阳光和煦，清风徐徐。矮小的草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鲜嫩的叶片上缀着灿金色的光点，显得分外娇俏，彰显着夏日的绚丽。 亚尔林背着包，踏出了房门。 他仍旧穿了件带兜帽的黑色薄外套，低着头，尽可能的遮着脸，怎么看怎么孤僻，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眉眼却精致到使人目眩神迷。 于是彼得·帕克一眼就看到了他 。 讲真，不是彼得想gay人，而是亚尔林太吸引眼球了：就算撇开那张脸，夏天穿外套也够奇葩的。 这种无视世俗目光和天气的做法…… ——果然酷酷的！ 昨天的“友好”交流鼓舞着腼腆的、被不良少年们戏称为“书呆子”的彼得。 他捏着刚买的三明治，一边踌躇，一边诚实的跑到了距离亚尔林5米远的地方，纠结的咬起了三明治，迟迟不敢上前打招呼。 昨天是发现了亚尔林的伤，情急之下开的口。今天思虑了半晌，反而张不开嘴了。 彼得愤愤然的咬住最后一口三明治。 吃都吃完了，还说不出话！ 他对自己十分不满意，只好愁眉苦脸的扔掉三明治的外包装，捏着书包带，闷闷不乐的，不再看亚尔林，免得越看越颓废。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校车。 “哟。这不是帕克吗？”彼得一上车，便被整天惹事，尤其爱找他麻烦的闪电——尤金·汤普森——盯上了，“帕克居然跟……” 汤普森的话音卡了一下。 他想起上次去教训过于受女生欢迎的亚尔林时，被反摁在桌上揍的场面，不由得脸疼。 汤普森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而面不改色的摁倒他的少年却径直越过他，寻觅着空座位，把他当作空气——不，说不定是比空气更没存在感的事物。 他堂堂富二代，不要面子的吗？！ 汤普森气得磨牙，又实在不敢惹亚尔林，索性站起身，气势汹汹的走向最容易拿捏的彼得·帕克。 彼得：？？？ “你想干嘛？”少年有点慌。 此刻的他，没有被蜘蛛咬，没有经历过丧亲之痛，不懂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含义……这一秒的彼得·帕克，只是脑子聪明、且会被身材高大的同学欺负的平凡的中学生。 他前方的亚尔林停下了脚步。 亚尔林记得彼得·帕克。 少年记得的地球人不多。之所以会记得彼得，是因为他是他的前桌，成绩又好，总能飞快的解决老师布置的题目。 最重要的是，虽然经常被汤普森欺负，但他从未心怀怨恨，善良宽容得超出了亚尔林的想象。 亚尔林转身，看向彼得。 ——果然。 明明被汤普森语气恶劣的威胁着“要将你丢下车”，彼得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恨意。他会委屈，会不甘心，会生气，可不会恨。 他有一颗非常温柔的心。 昨天也是，顶着自己的冷漠与抗拒，磕磕绊绊的给出了“去医院”的劝告。 总觉得…… 没办法不管。 － 汤普森捏着手指，一步一步的逼近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彼得·帕克。校车司机动了动嘴，顾忌着汤普森的家世，终究没有主动和稀泥。 蓦的，彼得的表情变了。 ……我还没动手啊，这家伙在惊讶什么？这个想法浮现的瞬间，汤普森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去而复返的亚尔林搭着他的肩膀，白皙的指尖抵着他的颈部，凉得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好冰。 大夏天的，人的手指也能这么冰吗？ ——不对。 我管他冰不冰。这家伙什么意思？来挑事的？要打架吗？！我打不过他啊…… 汤普森骑虎难下，不肯回头。 沉浸于“那个超酷的转学生竟然会帮我”的雀跃里的彼得晕乎乎的，几乎快忽略掉夹在中间的汤普森，直接去问亚尔林“要不要交个朋友”了。 ——太灼目了。 亚尔林避开他的视线。 少年捏着汤普森的肩膀，强行将人拉回座位。他收回手，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面色难看的尤金·汤普森，嗓音清冽，如山间溪流。 “在车上别乱跑。” 亚尔林慢条斯理的给汤普森扣上安全带，苍白的肌肤被黑色的座椅衬得异常细腻。他的举止总是含着些优雅和懒散的意味，像是旧世纪的贵族。 ——“小心受伤。” 他屈指，警告性的敲 了敲汤普森的胸膛，才重新寻觅四周没有人的空座位。 汤普森捂住被他敲过的地方。 作为一个成天逗猫惹狗、不干正事的富二代，汤普森本来是气得心态爆炸的，但是…… 亚尔林·肯长得太好看了。 完全挑不出毛病的好看。 眉似远山，瞳孔碧绿，鼻梁高挺，唇形姣好……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堪比价格高昂的CG，漂亮到不真实，仿若传说中的精灵。 这样如梦似幻的人，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为他系安全带，还挑逗般的敲击了他的心脏—— 汤普森沉默了。 他发誓他是直的。可有的人的美，是不分性别，不讲道理的，撞到了就完蛋。如同被漫天的蛛网包裹，或是踩进了沼泽，愈挣扎，陷得愈深。 汤普森捂着胸膛，呆愣愣的。 他的心跳很快，大脑内只剩下那双清透的、盛着细碎的阳光的瑰丽眼眸。 反复回味，逐步沉沦。 ——再也无法逃脱。 － 成功与唯一的小伙伴汇合的彼得·帕克没在意汤普森的沉默，而是忧心忡忡的偷瞄亚尔林。 亚尔林的绷带，又渗血了。 是为了帮他才…… 少年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苦恼：亚尔林他，没有去医院治疗吗？ 第3章 “彼得！我没做梦吧？你怎么——” “嘘！” 彼得急忙打断小伙伴的话，然后谨慎的探出脑袋，瞅了瞅后排垂着头的亚尔林一眼……好像没听见？ 他松了口气，转向内德。 内德·利兹，一个憨厚聪明的胖子，彼得·帕克唯一的好朋友。虽然总是被以尤金·汤普森为首的小团体欺负，但两个人互相安慰，就没那么难捱了。 至少可以一起拼乐高治愈一下。 汤普森陷入纠结后，校车里一片寂静。 学生们不了解亚尔林·肯的性格，只知道他能把嚣张的“闪电”摁着揍，便不自觉的给他打上了“凶恶”的标签。 他的古怪与孤僻又显而易见，连座位都要挑周围没人的，眉眼间满是冷淡，仿佛只可远观的高山雪莲。 众所周知，孤僻的人大多喜静。 自认武力值没他高的学生们不约而同的噤了声，导致内德·利兹的声音极为突出，宛如投进水中的炸弹，打破了海洋的平静。 所幸，亚尔林没放到心上。 彼得翻出手机，打了一行字：【我跟肯不熟。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帮我……他是不是想和我做朋友？】 内德：…… 我觉得不是。 内德默契的用手机回复：【如果想和你做朋友，肯应该会主动告诉你吧？他不是那种羞涩腼腆的人。】 彼得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 ……确实。 肯一看就属于做事干脆利落的那类人，不会被弯弯绕绕的、没有实际意义的想法绊住脚步。 他帮我果然是顺手！ 少年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深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沮丧得像只认错了美食的兔子，透着点稚气十足的委屈。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内德碰了碰他的肩膀。 【你与肯发生了什么？他之前都不管你的，又冷又自闭，堪比行走的冰箱——你邀请他拼乐高了？】 拼乐高？ 我倒是想邀请啊，可…… ——我没敢说。 被毫不知情的小伙伴扎了一刀的彼得·帕克幽幽的瞥了内德一眼，才有气无力的打字。 【昨天下午……】 － 彼得讲故事的同时，缩在角落的亚尔林无视了崩裂的伤口，查阅起近期的新闻。 【哥谭富豪布鲁斯·韦恩和钢铁侠公开招募“神迹”，表示能用钱达成的要求都可以谈。】 【据知情人爆料：战警有意吸纳“神迹”。】 【神秘黑客创建了“神迹”的个人网站，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里面祈福。】 …… 少年蹙起眉。 现在的新闻都这么浮夸的吗？“神迹”本人都没接触过哥谭首富、钢铁侠或战警，记者就已经脑补完一出大戏了。 还有，祈福？ 亚尔林顺着链接，打开了网站。 网站的上半部分是一个身穿白色披风、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下半部分则是快速滚动着的网友留言。 凭心而论，给他画同人图的人的画功很棒。 构图唯美，氛围塑造得极其温柔。兜帽人的脸若隐若现，却莫名能让人感受到“希望”和“未来”。 明明根本没见过他…… 少年的指腹滑动屏幕。 【我的母亲得了癌症，求您救救她吧，我愿意献出我拥有的一切。】 【我的妹妹死于车祸……】 【我想我的妻子了。】 …… 无数人将生命寄托到他的身上。 亚尔林的眼睫颤动，碧绿色的眼眸里浮现出浓郁的悲伤。这悲伤一闪即逝，谁也没有捕捉到，却在他的胸腔内横行，让他如坠深海，被寒冷与窒息感包围，无法再沐浴温暖的日光。 ——这些祈愿太重了。 他做不到，亦担不起。 ——不要再哀求他了。 他不是神，不是英雄，只是…… 血淋淋的战场、静默的护卫、渐行渐远的故乡……网站上的留言拉开了被他竭力关上的门，放出了名为“回忆”的怪物，彻底击溃了他的 平静表象。 ——你只是个逃兵。 是踩着国民的尸体活下来的败将。 亚尔林死死的捏着手机，低垂着的头与细碎的银发遮住了眸中的水光。 他唾弃着自己，腕部的疼痛反而成了舒压的渠道，使他产生了“正在赎罪”的幻觉。 “啪嗒。” 源源不绝般的血液终于沿着湿润的绷带，落到了他的膝盖上。 “啪嗒——” 一滴一滴的。 宛如他强忍着的眼泪。 - 再一次偷偷瞄他的彼得·帕克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流、流血了！ 都渗透绷带，往下掉了啊啊啊！ 青涩而单纯的大男孩自顾自的揽了锅：肯是为了我才伤口崩裂的。他垂着脑袋大概是因为太疼了，又不想被同学们发现……不过这不是要面子的时候吧？ 于是彼得坐立不安了。 他的背包里没有医疗类的物品。亚尔林一动不动的，估计也没有。彼得只能按捺住快溢出身体的焦虑和担忧，乖乖的等校车到站。 ——“嗞。” 司机踩了刹车。 被亚尔林“恐吓”了一路，不敢交头接耳的学生们跟放风的囚犯似的，一股脑的冲下校车，如释重负的越过了校门。 彼得没动。 据他观察，独来独往的亚尔林，总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他不急。 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彼得的心跳亦不受控制的加快。虽然确定了亚尔林是个友善的人，但还是……好紧张啊。 毕竟亚尔林超受欢迎的。 一对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大脑就会变得一片空白，当场死机……怪不得会有男生向亚尔林表白？ ——等等。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猛然惊醒，坚定的把歪到天边的思路扯回了正轨：必须带亚尔林去医务室重新包扎。 车上的脚步声消失了。 彼得掐着时间站起身，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背着包，刚迈出步子的银发绿眸的美少年。他扬起唇角，深褐色的眼睛如夏日的柠檬水，流露着清清爽爽的活泼和朝气，有令别人的世界放晴的神奇魅力。 “肯——” 两道声音交叠。 彼得：？？？ 他看向尤金·汤普森，满脸的困惑，夹杂着防备。 汤普森……？ 语调怎么这么正常……好奇怪。他居然没开嘲讽？！难道是新的整蛊方式？ 内德同样一脸的惊悚。 汤普森恶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再清了清嗓子，走到亚尔林身前：“咳，去医院吗？” 亚尔林不禁诧异。 少年的眸子仿若清澈见底的湖泊，又比湖泊冷，像是落了些白绒绒的雪，糅合了春与冬，才能显出这份矛盾而惑人的美丽。 他戴着兜帽，银白的发贴着侧脸。阳光晕染下的五官精致到虚幻，宛如居无定所的云。 汤普森怔了会儿。 “……你流血了。”回神后，他的声音更加的温和，吓得彼得与内德面面相觑，“我可以走快速通道，不必挂号或排队。” 亚尔林：…… 他细密的眼睫微垂，尾部卷翘。 “不了。”少年回答。 ——他不能去医院。 经01号调查，地球人的身体结构和他的一样，就算去了医院，他也不会暴露身份。但是，他目前处于特殊时期——动用了“复活”后，他会非常倒霉。 银松星的人，一出生便能知晓自己的天赋。 他们可以专心研究自己擅长的东西，亦可以为喜爱的事物拼搏。 因此，没用过复活的亚尔林，对它的副作用有粗浅的认知。 ——最开始，是粗浅的。 直到手臂被突然炸裂的玻璃扎伤，他一无所觉的进了医院。 “我怎么给你绑了胶布？！” “消毒……艹这是硫酸啊！” “抱歉，我拿刀的手莫名滑了一下。” …… 然后，他的胳膊，从一条扎伤，变成了皮开肉绽。 ——亚尔林懂了。 他 所受的伤，都是来自于“死神”的惩罚，只能等它自己愈合。 从“死神”手里抢走了那么多人，必须付出代价——历经万种疼痛、生不如死的三分钟的读条期，是不够的。他往后的日子，都得接受折磨。 当然，倒霉是有期限的。 只要他别再跟“死神”抢人，老老实实的受罚，很快就会被宽恕。 很快指的是：几个月到一年。 紧闭着心扉的少年没有多解释。他拉低帽沿，微微佝偻着背脊，表情冷漠的越过汤普森和彼得，下了车。 “喂，你觉不觉得——” 气氛很凝重。 内德目瞪口呆的看着性格腼腆的小伙伴紧捏着背包带，拔起腿追出了车门。他的手拍了个空。透过车窗，他望见彼得握住了凶名在外的亚尔林·肯的衣袖。 ——彼彼彼得？！ 彼得·帕克的视线扫过亚尔林漆黑的、难以分辨血迹的长裤，与藏在衣袖间的血色绷带，最终迎上少年那双清冽而漂亮的、深潭般的眼眸。 他没有再劝亚尔林。 “你——” 亚尔林撞进了透澈的夜空中。 和彼得对视的刹那，这抹纯净而灿烂的色彩，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勾出了他的记忆片段。 没有血，没有炮火，没有哀嚎。 浮现于他的脑海的，是安详又美好，人们自得其乐、政府恪尽职守，欣欣向荣的银松星。 他已经…… 快要忘了，曾经的故乡是多么祥和。 亚尔林的睫毛耷拉着，沾染了眸子里晃荡的水光，配着他苍白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壳的蜗牛，露出了最柔软的地方。 ——彼得·帕克反射性的放轻了嗓音。 “泽维尔教授的公开课，你愿意坐我旁边吗？” 亚尔林没听清。 少年沉浸于过往，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深褐色的瞳孔，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 “好。” 第4章 一个月前，纽约被外星入侵。 即使复仇者联盟、战警与正义联盟等超能力者组织纷纷出手相助，普通人的伤亡数仍旧直线上升。为此，钢铁侠特意建立了慈善机构……可钱不是万能的，它买不回死者的命。 当几十亿的人因胜利而欢呼的那一刻，数万人听着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音陷入了绝望。 然后，新的外星战舰降临了—— 它破破烂烂的，比起侵略者，更像是在逃难。零星的、暗沉的血凝固于它的外壳上。拥有超级听力的超人伫立在空中，察觉到了战舰内的人的微弱心跳。 他的目光穿过外壳，看见了蜷缩着的银发少年。 ……好脆弱。 超人想：就算是脱了盔甲的钢铁侠，都能制住这孩子。 他落回地面，跟伙伴们反应了自己的侦查结果。 “是个孩子？”蝙蝠侠沉吟片刻，转向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灵感应者，“泽维尔教授，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明白。” 查尔斯·泽维尔闭着眼睛，连接上亚尔林的精神空间。 ——血。 到处都是血。硝烟味充斥着鼻腔，火焰焚烧着大地，尸骸漫无边际……他感受到了巨大的、足以淹没所有事物的痛苦和自责。 少年在哭。 混乱无序的画面中，最清晰、最触动查尔斯的，是少年的眼泪。 低哑的、断断续续的…… 透着绝望。 紧闭着双眼的查尔斯捂住额头，神情变得复杂。突然，一阵剧烈的、急促的，令他的大脑一空的疼痛席卷了他。 ——精神链接被迫中断。 查尔斯猛的睁开眸子，喘了口气。 他的掌心渗出了冷汗，面色苍白至极，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了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 刚才那是……？ 男人心有余悸的思虑着。 “那是……” 站在他身侧的快银不敢置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教授！快看——” 看什么？ 被过于强势的疼痛碾压了一遍的查尔斯努力提起精神，顺着快银的视线望去——以外星战舰为中心，天空与大地之间诞生了数不清的金色光点。 这些光点向外扩散，覆盖了整个战场，将断壁残垣、血色尘埃点缀得宛如仙境。 性格谨慎的黑暗骑士皱了皱眉，询问道：“泽维尔教授，这些光点会对地球产生威胁吗？如果你也不确定，我就让克拉克把战舰里的人挖出来。” 查尔斯疼得断片的记忆回溯。 “……不会。”他凝视着天空中的战舰，低声道，“这个能力，只会伤到他自己。” 蝙蝠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下一秒，这位处变不惊的英雄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轻飘飘的金色光点抬起沉重的石块，汇聚到被石块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飞快的愈合了尸体的伤势。最后……恢复意识的“尸体”恍惚的掐了掐胳膊，才喜极而泣的软倒在地，近乎癫狂的念叨着什么。 梦幻的金色光点，像是探进地狱的蝴蝶，引领着逝去的人，回到了现世。 ——世界寂静无声。 奇迹，将数万人拉出了深渊。 见惯了大场面的超级英雄们齐齐怔住。他们亦失去过重要的人，清楚这个技能的诱惑力，甚至隐隐心动。 肃穆而晦涩的氛围中，唯独查尔斯红了眼眶。 短暂的精神交融内，除了少年流落于此的真相、他的天赋技能的限制之外，还有一段不断回荡的，胀满了他的胸腔，支撑着他忍过疼痛、保持清醒的话语—— 【想要救你们。】 【不论有多疼、不论有多难捱，我都会拼尽一切的撑过这三分钟。】 【所以……】 【拜托了……】 【回来吧。】 ——【回到我身边吧。】 - “教授？泽维尔教授？”中城高中的校长唤回了查尔斯的思绪，“您的讲座快开始了。” “……嗯。” 查尔斯点了下头，微微弯眸：“我 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在他的解释下，英雄们了解了亚尔林·肯抵达地球的原因，以及“复活”的副作用，并且帮忙遮掩了少年的活动痕迹，防止他被反派或政府控制。 “毕竟还是个孩子。” 钢铁侠咬着汉堡，漫不经心的说：“孩子就该待在校园里享受生活。拯救世界是大人的事。” 最多疑的蝙蝠侠亦默认了这套说辞。 于是。 亚尔林·肯在超级英雄们默不作声的保护/监视下，平静无波的活了一个月。 直到查尔斯发现他的PTSD越来越严重。 “汉克，我该怎么办？”男人问。 他浅灰色的眼眸里浸满了踌躇，仿若触摸到小动物的肢体后，因这份柔软和脆弱而胆战心惊，唯恐自己会伤害到它的巨兽。 “……查尔斯。” 汉克叹了口气：“你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灵感应者，又建立了学院——放心的去做吧。” “反正不会比放任不管更糟了。” “而且。”蓝色皮毛的兽人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他的能力暴露了，你也能挽救一切，不是吗？” 挽救一切…… 修改知情人的记忆吗？ 查尔斯半阖下眼帘，遮掩了眸中的情绪。 良久。 他轻轻颔首，做出了决定。 “他需要我们。” “你说得对，不会比放任不管更糟了。” - 滑轮滚动。 查尔斯操纵着轮椅，在校长的带领下，进入了大会堂。 台下人头攒动，他却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少年。 缩在角落，披着兜帽，下颚的线条优美。少年的银发落到脸旁，和苍白的肌肤交相辉映，显得他格外柔软、青涩。 ——查尔斯的眉眼越发温和。 亚尔林·肯。 欢迎你来到地球。 第5章 战警的查尔斯教授可以入侵他人的大脑；复仇者联盟的奇异博士可以逆转时间；正义联盟的超人可以探听全世界……英雄们有千百种揪出“神迹”的方式。 而稚嫩的异星来客一无所知。 他与世界隔着一层膜。戳破它之前，亚尔林不会在意自身的安危或反派的觊觎。 他只要吊着一口气就好。 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所以，深受噩梦困扰的亚尔林听着这位天才教授的不疾不徐、条理清晰的讲话声，眼皮开始打架。 少年的睫毛微垂，在眼睑处投下浅浅的阴影，如翩跹的蝶，随着灿金色的光线而晃动，体现出十分梦幻的精致，为他淡色的唇瓣增添了生气。 台上的查尔斯哭笑不得。 台下正在神游的彼得·帕克则是感觉肩膀上多了点重量：困意浓厚的少年倒向他。 他扶住亚尔林，又被少年的五官晃花了眼，不由得怔了怔。少顷，彼得的目光下移，落到亚尔林的被新的绷带包裹的腕部。 是白色的，没流血。 他弯了弯眉眼，放心不少。 - 亚尔林闻到了清新的香味。 这味道很淡，却混杂了阳光和绿草的自然与细腻，悄无声息的萦绕着他，使他联想到了故乡的树。 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仿佛置身于枝叶葱郁的树下。有斑驳的光点从叶缝间掉落，缀在他那银白色的发丝上，宛如闪烁的银河，点亮了无边的夜色。 离乡以来，他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肯？” 有人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颊。 “肯？” “快醒醒，讲座结束了。” ……什么？ 亚尔林迷迷糊糊的想：什么讲座？不会又是“王子的基本素养”吧？我的耳朵都听起茧了！ 嘟囔完，血色的战场便冲破束缚，占据了他的神智——少年的脸色一白，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里盛满了哀戚，如同雾雨蒙蒙之中的湖。 看不真切，又似乎随时会渗出泪。 唤醒他的彼得·帕克怔住。 这个眼神…… 昨天的夕阳下，被壮丽的火烧云所渲染、涂抹的亚尔林，亦露出过这种眼神。像是忍耐着哭嚎和求救的冲动，无比痛苦的放逐自我一样。 ……光是看着，便很难过。 彼得不明白，什么样的灾难，才能让一个清冷俊秀的少年露出这么绝望的表情。 “肯？”他呢喃。 亚尔林望向他。 触动了彼得的那份脆弱稍纵即逝，仿若泡影。恢复清醒的少年重新竖起尖刺，碧绿色的眼眸结了层冰，掩盖了所有的真实，只余下漠然与疏离。 “……没什么。” 最终，彼得选择了沉默。 他有些挫败——跟之前的饱含青涩的挫败不同——这次的挫败，摆脱了少年人的幼稚或胆怯，转变成了更加成熟，更加体贴的情绪。 彼得想，自己可以干什么呢？ 他确实想和亚尔林交朋友，好奇于亚尔林的过往。但是，他感觉得到少年的抗拒：抗拒他的热情，抗拒触碰心底的创伤。 哪怕伤口化脓，也不敢去碰。 于是彼得退缩了。 他的退缩，不是因为亚尔林那读作冷漠，写作软弱的棱角，而是因为—— 他怕他会疼。 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冒冒然的戳开肯试图藏住的阴霾，无异于伤口撒盐，一定会令肯二次受创。 肯一定会很疼的。 所以彼得·帕克若无其事的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堪比暖阳的笑容，邀请道：“讲座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回家？”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轻轻的走到那道伤口旁边，清理掉腐烂的血肉，给它消毒，上药。 ——“需要帮助吗？” 等他能为肯做什么时，他会问的。 他会守着这道伤愈合。 那时候…… 肯会笑的吧。 那么漂亮的人，笑起来绝对非常好看。 - 亚尔林的鼻翼耸动。 ……闻到了。 梦中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如同冰冻后的西瓜，又脆又甜，可以驱散盛夏的燥热，减轻炽热的风带来的烦闷——是彼得·帕克的味道。 “……” 少年抿着唇，暗自打量彼得。 干干净净的大男孩。褐色的头发微卷，深褐色的瞳孔像是琥珀，透澈而明亮，不含一丝杂质。明明家境不算好，还经常受欺负，却依旧柔软善良。 汤普森认为他是“微不足道的帕克”，肆无忌惮的挑衅他，同学们亦时不时起哄，可…… 亚尔林觉得他坚韧极了。 不是谁都能在被欺压的同时，保持优异的成绩，且乐观又富有朝气的热爱生活。 如果早一点相遇…… 亚尔林垂下眼帘，碧绿色的瞳孔倒映出细密的睫毛，如海市蜃楼般美丽，透着飘渺感。 他一言不发的提起书包，迈步离开。 少年的态度骤然变得冷淡，举止间充斥着“不想再来往”的意味，没有回应彼得的邀约。他的步伐罕见的急促起来，漆黑的兜帽顺势滑下，露出了银白色的短发。 而他浑然不觉，径直走着。 会场吵吵嚷嚷的，周围是嬉闹着离场的学生。彼得·帕克注视着他孑然一身、携着惊惶的背影，仿佛被某种肃穆的情感传染，陷入了从未体验过的沉寂。 “彼得？” 坐在前排的内德·利兹走过来，疑惑的问：“你们怎么了？一个落荒而逃，一个站在原地发呆……话说你竟然能吓到亚尔林·肯？！” 他一脸惊叹，一副被刷新了世界观的模样。 “……” 彼得没吭声。 落荒而逃吗…… “内德，假设——只是假设。”少年偏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小伙伴，认真而慎重的问，“假设你听见了一个人的求救声，你会不顾一切的去救他……她吗？” 考虑到亚尔林的隐私，彼得紧急改掉了性别代称，却欲盖弥彰，增强了指向性。 ——内德隐约猜出了真相。 彼得·帕克的社交圈太窄了，亲朋好友少到一只手都数得清，所以他的假设，相当于摊牌。 “你说的是肯？”内德反问。 彼得立刻反驳：“不是！” “……” 行吧。那就假装不是好了。 反正求救什么的……大概率是彼得脑补的。那个又冷又凶的亚尔林·肯，怎么可能求救？还没成为朋友呢，彼得的滤镜就那么深了！ 内德嘀咕着，瞅了眼小伙伴：那满腔的愁绪与肉眼可见的纠结击退了他的敷衍。 内德想了想：“你想救‘她’吗？” “想。”彼得回答。 “你真的听见他……‘她’的呼救声了吗？”内德默默的改了口，然后和意识到什么的彼得对视。 片刻后，彼得绕过了这一点。 “……听见了。” 他深褐色的眸子里浮现了许许多多的、一闪而过的情绪，似是因为记忆中的片段而动容。 ——“我听见了，我想救‘她’。” “那你还犹豫什么？” 内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性的说：“哥们，加油。你可以的。” 要是捂冰山失败，我请你吃汉堡！ “嗯。” 彼得终于舒展了眉宇。他扬起唇角，笑容如划破夜色的第一缕晨光，纯然又可爱。 “我会加油的！” 他坚定的、宣誓般的强调。 － 丧家之犬没资格交朋友。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亚尔林为了避开彼得，特意在校园内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他苍白的肌肤上披了层夕阳的光晕，多了些人气，少了点不近人情的冷漠。放学后的校园很安静，他坐在阶梯下，眺望着被火焰烧灼的天空。 少年没戴兜帽。 他的相貌极其精致，失去了兜帽的遮掩后，大咧咧的展现于世，把花草树木、钢铁森林都渲染得愈发鲜亮。一切事物都多了几分柔美。 灰色的背包软趴趴的倚着他。 “咕噜——” 轮椅滑 动的声音。 亚尔林愣了愣，迅速的拉起兜帽，低下了纤细的脖颈，将大半张脸埋进阴影里。 查尔斯·泽维尔停在他身侧。 “不回家吗？”查尔斯问。 男人的嗓音温润，宛如春日的雨，淅淅沥沥的，伴随着微凉的风，唤醒了万物。他的双手交握，放到腿上，姿态悠然而平静。 亚尔林的眼睫轻颤，手指紧捏。 ——我没有家了。 查尔斯读到了这句话。 这位流离失所的小王子，即使经历了格外悲惨的事，也才十多岁，是个未成年的中学生。他的警惕性不够，塑造的假面破绽百出，连被读取了思维都不知道。 ……果然是孩子啊。 查尔斯想起小王子初次降临地球时，为了挽救死者的性命而品尝的痛苦—— 那可疼了。 就算是他，都疼得被迫中断了精神链接。死了多少人，亚尔林便经历了多少折磨。 他想：三分钟真的太漫长了。 漫长到，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么一个青涩的少年，是如何撑过去的，又是如何抹除这疼痛造成的阴影，满不在乎的继续生活的。 ……他该早点来的。 查尔斯抑制住叹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专心致志的盯着地板的亚尔林。 “这是学院的地址。” 少年看向他，碧绿色的眼眸清冽。 夕阳描摹着两人的侧脸。白云被余晖烧得热烈，干燥的枝桠在风中沙沙作响，知了的鸣叫规律而嘹亮。花蕊的气味融进了空气里。 查尔斯弯下了浅灰色的眼睛。 “这个地方，专门收留天赋异凛却无家可归的人。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学院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第6章 鬼使神差的，亚尔林接下了记录着学院的地址的卡片，并背到了家门口。 01号从监控中看见他，为他开了门。 “欢迎回来。”AI道。 “……嗯。” “我回来了。” 亚尔林的唇瓣轻扬。这弧度很小，消失得也快，只有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AI才能发现。 少年那冷冰冰的眼眸变得柔软。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精心组装的机械，动作异常温和，仿佛是在触碰价值千金的珠宝，唯恐它的身上多一丁点划痕。 亚尔林进屋，关了门。 他无视了01烹制的佳肴，拿出干巴巴的饼干，就着冰水，艰难的往下咽。连续吃了两周，饼干的味道于他而言，腻到想吐。 肠胃发出了抗议。 亚尔林跟吃药似的，靠水将饼干塞进了胃里，然后捂着肚子，干呕了几声。 “……殿下。”01无措的唤了他一声，“您的治愈能力对自己无效，再这样乱吃东西，会出事的……是01做的食物太难吃了吗？” “不是。” 亚尔林垂下睫毛：“你做得很好。” ——那为什么不吃呢？ 高度人性化的AI悄悄叹息。它操纵着机械，温柔的揉了揉亚尔林的头发。 01的手由精细的零件拼成。那坚硬的外壳、冰凉的温度、不够流畅的动作都讲诉着它“非人类”的身份，亚尔林却乖顺的合上眼睛，卸掉了尖刺。 室内一片沉静。 白炽灯下，热腾腾的饭菜飘着香味，生机勃勃的绿植伫立着，搭配着其他可爱的小挂件或饰品，绘出了一幅温馨的、极具家庭氛围的画。 可惜，01的小心思全给了“瞎子”。 半晌后，亚尔林睁开眸子。 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一张白底黑字的卡片，沉默的盯着上面的“Xavier Institute”。 ——学院。 少年搜索了这个名词。 【学院：英雄培育所】 【战警和复仇者联盟联手击退外星入侵者！地球又成功的度过了危机！】 【惊！兄弟会与学院竟……】 …… 搜出来的信息庞杂极了。而亚尔林只注意到了那两个非常扎眼的字——“英雄”。 又是英雄。 他猛的盖住手机，难受的捂着眼眸，费劲的把翻涌的思绪和血腥的画面压制下去。 ——“不要回头，殿下。” ——“向前跑就好。” 护卫队的话语回荡于他的脑海。亚尔林想起战舰启航时瞥见的“人”——行星吞噬者。 如果只是被攻打，他不至于成为银松星最后的遗民。可行星吞噬者来了。 他的故乡，他的臣民，甚至是踏上银松星的敌军，都会被吞噬者吃掉的——被吞噬者觊觎的生物，除非强大到比肩神明，不然基本活不下来。 他离开了。 那颗美丽的星星亦枯萎了。 亚尔林抿着唇瓣，一点一点的撕毁了手里的卡片，将它的残骸扔进了垃圾桶。 无家可归的人…… 不是所有无家可归的人都值得拥有新的港湾。 至少他不是。 - 哥谭。 蝙蝠侠看着监控录像，拨通了查尔斯·泽维尔的电话，冷静又直白的问：“你想招揽他？” 招揽？ 查尔斯愣了愣。 ——这问题很蝙蝠侠。 哥谭，官商勾结、罪犯横行，著名的罪恶之都。偷窃、抢劫甚至杀人，在这里都不算稀奇。这是座烂到根子里的——无可救药的——城市。 但布鲁斯·韦恩决定拯救它。 衣食无忧的哥谭首富戴上面罩，穿着盔甲，靠着绝不妥协的意志、巧妙的格斗术与造价高昂的科技产品，成为了哥谭的“黑暗骑士”。 他历经磨难，失去了太多东西，却依旧坚守着法律的底线，不杀任何人，拒绝主宰他人的生命。 世人没办法理解他。 没办法理解他的“不杀原则”，没办法理解他的坚韧，没 办法理解他的胆量——反而是性情古怪的罪犯察觉到了他的意志之强，想方设法的折磨他的精神，妄图击溃他。 而蝙蝠不会倒下。 当他戴上面罩的那一刻起，他便成了罪恶之都的守护神，不知疲倦般的为这座城市而战。 和这相对的，是他的谨慎多疑。 蝙蝠总是能拿出planB，planC……每个异军突起的人，都进了他的资料库，被他严密的监视着。 比如查尔斯，比如亚尔林。 亚尔林的武力值非常低，但他的能力是最大的招牌，可以吸引无数个命在旦夕的病人，或者贪生怕死的政客、富豪——他绝不能落入反派之手。 所以，被万众瞩目的超英们，最好离他远远的，尽量减少他暴露的几率。 查尔斯·泽维尔违反了潜规则。 “不是招揽。” 查尔斯半阖眼帘：“是帮助。” “——帮助？” 蝙蝠显然不认可这个说法：“离他远点。你的老对手万磁王联系得到心灵感应者。一旦他的身份曝光，掀起的波澜就不是能轻易控制住的了。” “当濒死的人望见曙光，即使前面站着几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胆怯——泽维尔教授，你会害死他的。” 男人的嗓音低哑，冷硬得如同枪炮，含着时光沉淀后的韵律。 他以一己之力抗衡一座城的罪恶，实在太清楚亡命之徒的疯狂了。那是黑暗骑士的阴影都遮不住的血色，是抛却生死的恨与怨。 查尔斯·泽维尔没回话。 片刻后。 建立了学院，给众多无家可归之人创造了栖息地的青年教授张开了嘴：“亚尔林的PTSD已经严重到必须人为干预的程度了。” “韦恩先生。” 查尔斯说：“您无坚不摧，顽强至极，不会被任何苦痛打倒，是英雄们的楷模。” “可我希望您明白——” “几十亿人中，只有一个蝙蝠侠。而就算是蝙蝠侠，也被忠诚的阿尔弗雷德陪伴着。” “……亚尔林什么都没有了。” “Batman，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他需要我。” “我向他伸出了手。” 第7章 布鲁斯·韦恩结束了通讯。 没有再谈下去的意义了。寥寥几语中，他感受到了查尔斯·泽维尔的决心——英雄们的决定可不会随便更改。 他们想救，便会竭尽全力去救。 什么困难都阻挡不了英雄的步伐。 所以布鲁斯直接启动了planB：派一个无比强大的人——可以凭借蛮力击溃一切的阴谋，且能每时每刻的察看亚尔林·肯的状态，防止他遇险的人——保护他。 这样的人，地球上，仅有…… ——Superman 氪星之子，人间之神。 唯有他，才能不着痕迹又密不透风的保护亚尔林·肯，最大化的减少隐患。 - 克拉克·肯特收到了蝙蝠侠的短信。 虽然两人都是正义联盟的成员，但关系不算特别亲近，毕竟蝙蝠差点杀了他，又在他死后，为了荒原狼的入侵而复活了他……克拉克的心情仍旧复杂。 他与氪星同胞的战斗确实造成了非常大的伤亡，以至于他被认定成“威胁”。 他理解蝙蝠的做法，却也气愤。 克拉克·肯特根本不想当超人。 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基因。热射线、超级听力、超级视力……这些特异功能曾让他备受折磨，怀疑自己的存在，痛苦不已。 他的养父，至死都在帮他隐瞒身份。 如果可以，克拉克希望自己是个普通的小镇男孩，不用在氪星和地球之间做选择，不用为了保护地球杀掉最后的同胞，不用被人们畏惧、敬仰…… 英雄不好当。 英雄的亲朋好友也不好当。 一旦罪犯对英雄产生怨恨，遭殃的往往是英雄们重视的人——千百年来，反派们都热衷于抓人质。偏偏这个手段屡试不爽，效果奇佳。 平凡的活着。 是放不下责任的英雄们万分渴望的。 因此，克拉克接受了“远离亚尔林·肯”的潜规则。 没想到…… 【From：韦恩 查尔斯·泽维尔主动接触他了。】 明明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克拉克却知晓了布鲁斯想传达的讯息：你要怎么做？放着不管？或者把他列入保护圈？ ……该怎么做。 克拉克的记忆无意识的倒带。 他想起那艘降临于废墟上的战舰。 战舰中蜷缩着一个银发绿眸的漂亮少年。眼泪坠在少年的睫毛上，混杂了绝望而茫然的气息，不断的往下掉，令悬浮着的他微不可见的怔了怔。 是个如动物幼崽般弱小的孩子。 被父母送出氪星，落到地球上的他，应该是以同样弱小的姿态，被善良的肯特夫妇收养的吧。 克拉克轻声叹息，回了条短信。 【我今天就去中城高中做专访。】 - 亚尔林在躲彼得·帕克。 他可以承受别人的非议、排斥，可以忽略“怪胎”的外号，可以被敌视或厌恶。 但他受不了过于友好的目光。 那少年气满满，清透又明亮，仿佛闪闪发光的溪流一般耀眼的神情，能照出他的污垢，使他无所遁形。 亚尔林·肯不配交朋友。 于是他逃课了。 亚尔林坐在阶梯上，听着教室内传出的起哄声或问答声，漫无目的的耷拉下眼睫，望着灰扑扑的水泥地。 ——“咕噜噜。” 是滑轮滚动的声音。 他侧头，看到了查尔斯·泽维尔。 ……不是一个人来的？ 亚尔林的目光上移：推动轮椅的，是一个黑发蓝眸的英俊青年。青年穿着西装，脖颈间挂着一个摄像机，口袋里插着一只录音笔。 ……记者吗？ “你好，亚尔林。” 青年弯着天蓝色的、剔透而干净的眼睛，露出了一抹十分灿烂的笑容，模样阳光极了，像是金毛犬。 他道：“我是克拉克·肯特。” “星球日报的记者，来做校园专访的。”查尔斯补充，“嗯……算是我的朋友？” “……” 又是一个，笑起来很 温柔的人。 亚尔林捏紧了书包背带，垂着脑袋，牙齿咬着下唇，银白色的发丝微遮住碧绿的眸子。 胸膛处翻涌的疼痛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快被善意烫伤了。 作为“罪人”，他根本没资格被别人温柔的对待。这些格外好看的笑容、特别和煦的语调、异常包容的眉眼……全都宛若荆棘，狠狠的刺穿了他的肺腑。 查尔斯悄悄的连接上他的思绪—— 伸向他的手，皆长着尖刺。 触碰到他的瞬间，便扎破了他的胳膊、脸颊、心脏。他的世界血流如注，融成了更深的黑暗。 查尔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水光。 男人收回了思维同步的能力，却深受那份粘稠的悲哀影响，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克拉克，你去做专访吧。” 他强装平静，努力的压住了懊恼：“你必须在明天早上之前交稿，时间紧迫，不必推我去校长室了。” “……亚尔林会帮我的。” 克拉克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明天早上交稿？ 专访只是个借口啊，哪有那么赶？ 超人暗自嘀咕。 不过，出于对“世界上最强的心灵感应者”的信赖，他顺势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阶梯之下只剩下亚尔林与查尔斯。 像绚烂的夕阳中的初见一样，查尔斯翻了翻口袋，翻出一颗包装可爱的糖果。 “吃吗？” 他扬起唇角，浅灰色的眸子内浮现出春风般的柔和，语气似水，轻飘飘的溅进了亚尔林的耳膜：“当作是我‘雇佣’你的报酬？” ……报酬？ 稍稍恢复了冷静的亚尔林瞥了眼他的腿：校长室不近，还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 帮一下忙不是不行，可…… 少年感受着手臂处的疼痛，思考着自己的倒霉程度，陷入了纠结。 ……应该没问题？ 倒霉是独属于他的惩罚，无法闪避，且不会波及到其他人。就算他摔下楼梯，泽维尔先生也是毫发无损的。 那就…… “啊——” “快躲开！！！” 一声急吼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亚尔林望向声源处：被陌生的少年抱着的运动器械忽然冲出了他的怀抱，飞到空中—— 直直的往亚尔林的位置掉。 这现象非常诡异，不合常理。 ——是“死神”的惩罚。 这紧急的刹那，亚尔林的脑子里空白一片。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下意识的、仓促的用自己的身体将查尔斯·泽维尔完完全全的盖住。 幸好有轮椅。 不然我没办法彻底遮住泽维尔先生。 和他的庆幸一同升起的，是陆陆续续的、几秒内反复回响的器械打砸肉/体的“砰”、“砰”声。 “……亚尔林？” 查尔斯颤抖着手揽住他：“你怎么样？” 少年的血滴到查尔斯的身上。 一朵朵血红色的花于男人的衣物中绽开。亚尔林的银发被血打湿，精致无瑕的脸添了抹艳色，细密的睫毛亦涂了层湿润的红。 脑部的伤模糊了他的神智。 虽然隐约的清楚，“死神”向来不波及无辜之人，喜欢精准打击，但是—— “太好了。” 亚尔林半跪在查尔斯身前，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喜悦、如此坦诚的姿态。他的眼泪与血交融，一遍遍的洗刷着纤长的眼睫。 “太好了。” 他喜极而泣：“我没有害死你。” 第8章 ——“嘭。” 运动器械落到地上的声音。 克拉克摆弄相机的手一顿，眉宇间划过惊诧：亚尔林受伤前，他完全没听见声响。 他的感知似乎被什么屏蔽了。 ……不。 更准确的说法是，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分散了他的思绪，让他不知不觉的忽略了亚尔林那边的动静。直到少年被器械砸得头破血流，他才恍然惊醒。 这感觉很奇怪。 和被铅阻隔视力时不同……更像是被教授操控？虽然他没有体会过查尔斯·泽维尔的心灵控制。 ——该跟蝙蝠说一声。 他与蝙蝠之间的小小隔阂，并不会妨碍他信赖这位“世界第一侦探”。既然出现了一个强大到足以迷惑他的事物，那蝙蝠肯定可以做出plan*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危机。 毕竟是罪恶之都的黑暗骑士。 超人从不小看布鲁斯的谨慎多疑——蝙蝠的智慧，能够弥补天赋上的缺陷，即便他不具备任何的超能力，也不会有人轻视他。 他的不屈意志，能创造奇迹。 所以，克拉克一边噼里啪啦的编辑短信，向正义联盟的大脑汇报情况，一边快步赶往“事发地”。 他按下发送键，收起了手机。 - 查尔斯抱不住亚尔林。 他的脊椎被子弹击中，导致下肢瘫痪，余生只能靠轮椅行走。他本来都接受了这一现状，可是…… 他抱不住他。 下肢使不上劲，手臂因过激的情绪而酸软……身为最强的心灵感应者，他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的身体下滑，膝盖跪到冰凉的地板上，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紧紧的揽住亚尔林的腰，眼眶通红。 “克拉克——” 查尔斯哑着嗓子，唤出了超人的名字：“克拉克，你救救他……快救救他。” ——“好。”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利用短信-赶路”这两件事的克拉克·肯特停住脚步，半蹲下身子。 “交给我吧，我送他去医院。” ……医院？ 查尔斯的手臂猛的收紧。 他调查了亚尔林，知道少年的凄惨的就医经历，不由得踌躇，怕重蹈覆辙。 “查尔斯？”超人蹙眉。 克拉克的目光扫过男人的红眼眶和诉说着慌乱的不正常的心跳，最后定格于亚尔林脑部的狰狞伤口：“查尔斯，冷静些。我们必须送他去医院，只有医院救得了他。” “……” 血淋湿了查尔斯的小臂。 他被“烫”得指尖发颤，几乎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男人垂下眼帘，泪水打湿了睫毛。 查尔斯将少年向外递了递—— “克拉克，你救救他。” 他的嗓音喑哑，语调含糊，神情晦涩得难以分辨，流露出的无助却如此深刻。 ——英雄不是无所不能的。 会受伤，会难过，会救不了想救的人……从失败中一次次的站起来，从低谷内一遍遍的爬上来，历经苦难而不妥协，永远愿意为了“拯救某个人”而拼命—— 所谓的英雄。 不过是比谁都坚强善良的凡人。 克拉克亦是。 被世人捧成“人间之神”的超人，在查尔斯·泽维尔殷切祈求的刹那，回忆起了养父丧命的那一天。 遮天蔽日的乌云，狂乱的风暴。 他的父亲回视他，坚决又沉静的冲他摇了摇头，然后默不作声的承受了风暴的撕咬。 ——“克拉克，还不行。” ——“世界还没有做好接纳你的准备。” ——“克拉克，再等等。” ——“再等一等。” 他理解了养父的意思。出于对养父的信任，他怔在了原地，呆愣愣的注视着养父被风暴席卷。 一时的犹豫，令他错失了良机。 ……英雄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们只是……软弱过后，无力过后，挫败过后，依然肯遍体鳞伤的挡在众人身前罢了。 ——他们也会疼的。 “ ……会的。” 克拉克抱起昏迷不醒的亚尔林，轻声说：“我会救他的。这附近的监控就交给你了。” ——“嘭”的巨响。 超人向最近的医院赶去。 - 医疗设备不断的出问题。 线路故障、电路板损坏、零件散落……医护人员们急得团团转，头都要愁秃了。 “他的流血速度太快了！” “这一点都不符合现代医学！他的凝血功能是不是有问题？不然血怎么止不住？！” “快去拿新的仪器！！！” …… ——急救室中兵荒马乱。 而“罪魁祸首”躺在病床上，意识浸入了无边无际的漆黑里。少年想：这次总该死了吧。 不是自杀，没有辜负护卫队。 他是死在“死神”手上的。 “嘘——” “安静。” 蓦的，虚空内传来了雌雄莫辨的声音。不仅雌雄莫辨，连音色都没有——像是直接传入了亚尔林的“认知”中，而不是“说”。 亚尔林不禁愕然。 “我负责掌管世间所有的‘死亡’。曾经有人凭借着‘预知’，逃过了死期……当然，他们很快便死了。死得比命定的更悲惨，更恐慌。” “没有人逃得过‘法则’。” “……但你不同。” 虚空里的存在轻笑一声，赞赏般的解释道：“你的天赋，可以改写法则，抢走属于我的生物——多么神奇的能力啊，竟能彻底的扭转死期。” “感恩戴德吧，人类。” “因你的天赋，就算你改写了数万人的死期，也不会惨痛的死去——只需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你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开心吗？” “亚尔林·肯。” ……不。 ……不要。 ——我能付出更多的代价！！！我可以把我的生命献给你！！！我不需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亚尔林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踉跄前行，试图找出虚空内的生物，哀求他回心转意——少年擦着眼泪，崩溃似的抽噎，却引得“死神”发笑。 于是他骤然意识到。 “死神”是故意的。 这不是祝福或者夸奖，是诅咒。 ——这个小心眼的法则掌管者，对他的行为痛恨至极，又无法阻止他使用能力，所以变着花样的折腾他。 亚尔林怔了怔。 他回首，看见了自己走过的路。血淋淋的，仿佛是某种解不掉的毒，刻进了他的骨髓。 “开心吗？” “亚尔林·肯。” “……” 少年缓缓的，如同被庞然大物敲碎了脊梁一般，蜷缩着身子，藏住了狼狈的神态。 ——开心吗？ 亚尔林·肯。 他从喉咙里挤出声嗤笑。 “哈哈。” ——是啊，他不会死。 像死神所说的，他该感恩戴德啊。 ——开心吗？ 啊，开心的。 他可以长长久久的赎罪了——是该开心的。 第9章 失效的仪器突然恢复正常，治疗的过程也顺利得不可思议。先前的兵荒马乱像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多人联机的梦，怪诞至极。 医生缝合了亚尔林的伤口。 “左胳膊和头都不能沾水，洗澡的时候得小心。食物方面的话，尽量少吃海鲜……” 查尔斯·泽维尔认真的记下了医生的叮嘱。 他坐在床边，看着少年那紧蹙的眉，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平了这褶皱。 “都昏迷了，还愁眉苦脸的。” 男人无可奈何般的叹了口气，转向靠墙而站的“人间之神”，诚恳的说：“多亏你来了。谢谢，克拉克。” “不用。”克拉克摇头。 他听见了那句话。 微弱的、沙哑的，却饱含庆幸，仿佛得到了上帝的回应的教徒，感激涕零的同时，充斥着“死而无憾”的扭曲感——“太好了，我没有害死你。” 超人望着亚尔林。 少年的银发被细心的护士擦得干干净净，精致无瑕的脸蛋透着青涩，细密的睫毛微垂，显出了纯然又无辜的气息。他穿着病服，体型瘦削，腕部缠着新的绷带。 看起来十分乖顺。 ……是个好孩子啊。 克拉克收回视线，怅然若失。 他没见过氪星。 出生不久，便被父母送离了故乡，降落到地球上，由善良的肯特夫妇抚养成人。 氪星毁灭了，他的同胞亦被他杀死。 偌大的宇宙中，或许只剩下他这一个氪星人了……他不会为“保护地球”的选择后悔，可夜深人静、繁星漫天时，他偶尔会感到孤独。 无数的光年里—— 唯有他。 流着氪星的血。 他曾因自己的异常而愤懑。他曾在父亲死后逃避现实，四处流浪，不敢回家面对养母。直到同胞们攻上地球，妄图将地球改造成第二个氪星，他才重新站出来。 幸运的是。 世界上有了24，有了钢铁侠，有了黑暗骑士……他不再突兀到被所有人惧怕、排斥，甚至与伙伴们组建了正义联盟。 养父母爱他，伙伴支撑着他。 ——“人间之神”迎来了曙光。 亚尔林则和他相反。 当了十多年的无忧无虑的小王子，然后亲眼见证了母星的崩塌、友人的死亡，孤零零的逃至地球，失去了开启新生活的勇气。 少年面临着人生的至暗时刻。 除了01，他一无所有。 说实话，克拉克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英雄们都有自己的低潮期—— 教授为了健康的双腿，放弃过自己的异能，还自暴自弃的解散了学院，颓废得一塌糊涂； 看似无坚不摧的蝙蝠侠，在小丑杀掉了他心爱的姑娘，诱使哥谭的“光明骑士”堕落成罪犯后，拖着一条半瘸的腿，心灰意冷的隐退了一段时间； 表面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托尼·史塔克，因钯中毒而近乎疯狂的出演了一个个的闹剧； …… 世界需要他们。 民众需要他们。 于是他们咬着牙，靠着心里的“责任”与“使命”爬了起来，装作自己从未受伤，英勇无畏的挡下了一切的狂风暴雨。 他们没有时间去逃避，只能让心底的伤痕随波逐流，或愈合，或腐烂生蛆。 克拉克不懂得开解未成年的方法。 还是个一身尖刺的未成年。 最重要的是……这尖刺如果单向着他们，身经百战的英雄们不会畏惧，可亚尔林的尖刺是双向的。 他会把自己扎得鲜血淋漓。 ——英雄们便不敢轻易出手了。 超人不会心灵控制，没有品尝过亚尔林的疼痛，不太明白查尔斯·泽维尔的坚持。 但他足够温柔。 冲某个人伸出手，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的。 ——于超人而言，是不需要的。 更何况，少年拯救了数以万计的死者，避免了超英们的破坏力被反派恶意夸大，又和他有着相似的境遇……无论如何，都值得他援助。 “你想怎么做？”克拉克问。 “带他回学院。” 查尔斯顿了顿，继续道：“我会请专业的心理医生介入，全程陪着他治疗PTSD……就算他不愿意，我也得采取点强硬的措施了。” “他的状态已经非常危险了。” “……” 克拉克不置可否。 他瞥了眼面色苍白的亚尔林，望向蔚蓝无云的天空：“我会查一查关于他的母星的资料，说不定幸存者不止他一个。” “好。”查尔斯应道。 - 对两个dalao的商讨结果毫不知情的少年渐渐的恢复了意识。他眨了下眸子，歪了歪头。 床边的男人倚着轮椅，眉眼间含着倦意。 ……睡着了？ 亚尔林又看了看窗户。 窗外残虹灼目，太阳宛如一团火焰，烧红了整片天空，为世界披了层绚丽而妖娆的色彩。 夜幕隐于残虹，跃跃欲试。 ……该回去了。 不然01会担心的。 少年的目光落到扎入皮肉的针头上，右手摸到了胶布的边缘，即将连胶布带针头的撕下—— “亚尔林！”查尔斯惊呼。 “快住手。”他提醒道，“你失血严重，必须输完这半瓶血才可以走。” “……不用。”亚尔林回答。 在查尔斯极度不赞同的眼神里，少年冷漠的拔出针头，带出一串血花，晕染了苍白的肌肤。 “我会将医疗费还给你的。” 果然…… 软的对他没用。 查尔斯转动轮椅，注视着亚尔林的背影，在少年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开了口：“谢谢。” “……什么？”亚尔林愣住。 “——谢谢你保护我。” 查尔斯的语气格外的柔和，像是含苞待放的枝桠，流露出没有棱角、润物无声的魅力：“谢谢你在器械掉下来的时候，那么拼命的保护我。” “……” 少年没有回话。 他握住门把手的力道不自觉的变小，睫毛遮掩下的眼眸泛起波澜，一点一点的搅乱了原本的黯淡与压抑，燃起一抹耀眼的色彩。 ——“谢谢你保护我。” ——“那么拼命的保护我。” 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亚尔林紧抿着唇瓣，怕哭腔溢出咽喉。 他的瞳孔中闪过泪光，模糊了视野。 ——“不要回头，殿下。” ——“向前跑就好。” 护卫队的话语和查尔斯的声音交叠，唤醒了被埋在最深处的渴望——想要保护自己的故乡、自己的臣民、自己的亲人。 他根本不想逃跑。 可是。 可是—— 他没有反抗的力气。 只要心脏仍在跳动，不管是多重的伤，他都能立刻治愈。相应的，这能力有代价：他所治愈的伤的痛感，会折磨他整整一周。 第次治愈完战士们的伤，他掐着点用了复活。 复活需要三分钟的读条。 三分钟。 在炮火轰鸣的战场上，这短短的三分钟，变得异常的漫长，漫长到足够让敌军攻入堡垒。 ——他失败了。 而新的战报——预示着行星吞噬者的到来的战报——使护卫队们当机立断的开始了突围。 治愈的副作用侵蚀着他，一道又一道的无形的致命伤令他疼得无法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护卫队们奋不顾身的拿命撕出缺口—— “不要回头，殿下。” 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誓死保护了王子，却没有考虑过王子是否愿意成为逃兵，抛弃自己的臣民。 ——战舰启航。 而沐浴着鲜血的小王子，活得生不如死。 亚尔林听着查尔斯的声音，感觉内心的某个缺口被人轻轻的贴上了创口贴，勉强的缝补住。 是啊。 他是想保护大家的。 死掉也没关系，他想保护自己的故乡啊——即便是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到了需要牺牲的时候，亦可以为故土、为臣民而献身。 他可以 为了保护某个人而拼命的。 什么“神迹”，什么“复活”，什么“治愈”，都是在他神智朦胧间发生的，没有实感。完全比不上被他严严实实的护住后，安然无恙的查尔斯·泽维尔的一句“谢谢”。 少年不敢回头。 他此刻满脸的难过与动容，费劲力气都堆不出名为“冷漠”的假面。更不敢说话，怕被揪出小辫子。 亚尔林闭了闭眼，反复告诫自己不许软弱。 “……你没事就好。” 半晌。 他微哑着嗓子，强装冷淡的说。 “我很感激你，所以……” 查尔斯慢条斯理的唤道：“——汉克，该你出场了。” “好。”门外有人应声。 推开病房门的，是一个蓝色皮毛、肌肉结实的戴着眼镜的兽人。 亚尔林：？？？ “怎……” 么回事？ 在他开口前，汉克已经干脆利落的把麻醉剂扎进了他的脖颈处，随即冷静的接住了陷入昏迷的他。 “查尔斯。” 汉克欲言又止：“我们这算不算是犯罪？” 查尔斯弯下浅灰色的眸子，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透着“知心大哥哥”的体贴。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不过。” 男人的话音一转：“一定要从法律的角度解读的话……我们犯了非法拘禁罪。” 汉克：…… 兽人默默的抱起亚尔林，拉开了病房门：“走吧，洛亘快等得不耐烦了。” “嗯。”查尔斯微笑着颔首。 第10章 郑重声明： 因为是第一次写综英美，不清楚狼叔是不能写的，所以违规写了。现在已经把狼叔的全部剧情，用原创角色“24”替换，修改了违规内容。 后的章节，24不会再参与。 给大家造成麻烦了抱歉orz“你好……请问亚尔林·肯在哪一间病房？emmm，是一个有着银白色头发的男孩。” 提问的人的声线十分年轻。 他背着书包，穿着深色的格子衬衫，眼眸似琥珀，透澈又明亮。少年有点拘谨，拘谨得可爱。 前台挪动鼠标，查询了信息。 “啊……” “他出院了。” “……诶？” 彼得·帕克怔住。 - 亚尔林受伤时，他正在为少年的逃避而纠结，连小伙伴兴致高昂的嗓音都忽略了。 “彼得？彼得！” 内德·利兹拍了拍彼得的背脊，不满的说：“你听见了吗？明天有课外活动，去参观科学展览。” “噢。” 彼得心不在焉的回应。 内德：…… “要不是肯是个男的，我都怀疑你暗恋他了。”聪慧的黑皮少年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你把这精力拿出来追女孩，说不定就成功脱单了。” 彼得一时语塞。 他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小卷毛，鼓了鼓腮帮子，颇为孩子气的反驳：“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了？” “反正不一样！” 内德：…… 内德瞅着小伙伴那委屈又沮丧的表情，投降般的举起了手，怎么看怎么敷衍的附和：“好好好，不一样。亚尔林·肯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所以你打算怎么捂化他？” “……” 彼得·帕克被问倒了。 清秀的大男孩趴在平滑的桌面上，郁闷的搅着额前的褐发。他的眼帘半阖，目光拂过地板，混杂了尘埃的灰暗，变得落寞。 “……不知道。” “你说，参观完科学展览，我请他吃冰淇淋怎么样？或者吃汉堡？” “——然后吃成朋友！” 内德：…… 虽然知道小伙伴的计划999％会失败，但是望着少年那写满了“无计可施”的生无可恋的脸，内德还是昧着良心，点了下头。 “加油，哥们！” 彼得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在两人相顾无言，散发着废宅气场的萎靡关头，刷着校园群的女生们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压低了音量，开始交头接耳。 “肯被砸伤了？” “拍下来的地板上好多血。” “似乎伤得不轻啊。” …… 彼得猛的坐直身子。 他看了眼属于亚尔林的空无一人的桌椅，眉毛紧皱，又怀着些忐忑，不由得望向内德·利兹，剔透的眸子里满是“求鼓励”的信号。 “我该去探望肯吗？” “……彼得，你真的很像是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你现在告诉我，你对亚尔林一见钟情，我都不会惊讶。”内德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强调道，“加油！哥们。” 然而，彼得没给他回应。 少年沉浸于他随口吐槽的“一见钟情”中，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亚尔林的场景。 那是个阴天。 雨淅淅沥沥的掉着，汇成了小水滩。他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搓了搓光溜溜的胳膊，暗自懊恼。 早知道就带着伞出门了。 彼得想着，环视四周。 忽的，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会儿。 映入他的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银白的发，碧绿的眸，淡色的唇……被微光辐照的景物落到少年的瞳孔内，配合着纤长的睫毛，显得如梦似幻，像是精美绝伦的浮世绘。 ——彼得的思维断片了。 刹那间，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天才/废宅，他挖空了脑子，也想不出要如何描述这惊鸿一瞥。 时至今日，他依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记忆中的画面却随着和亚尔林的接触 变得越发的深刻、清晰……仿佛是一个逐渐化为现实的美梦。 彼得·帕克无意识的把玩着笔盖。 一见钟情什么的…… 绝对是内德在胡侃—— 他才不弯。 他对肯，是纯粹的友谊！ 成功说服了自己的青涩少年焦急的等到了下午放学，便拎起书包，飞快的跑出了教学楼。 准备与他道别的内德：…… 讲道理。 你真的不是赶着去约会？ #我总觉得我的小伙伴已经弯成了蚊香##论直男是否会执着的捂同性冰山# - ——“他出院了。” 或许是彼得脸上的低落太明显，亦太纯稚，护士不禁安慰道：“别难过。你还可以去他家里探望他。” “……嗯。” 彼得勉强的笑了笑：“谢谢。” 可是…… 肯不会让我进门的吧QAQ！ 他在躲我诶！ ——我好难啊。 少年垂着脑袋，捏着书包带，一步一步的、携着厚厚的阴霾离开了医院。 天空应景的下起了雨。 彼得的短卷发被吹得有点乱。他抬眸，望着被乌云遮掩了大半、变成冷色调的日光，惆怅的抿了抿唇。 那惊鸿一瞥仍回荡于胸腔。 彼得想：没关系。 反正肯会回来上课的。 我还有时间。 不急。 我们还有时间。 - 亚尔林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他爬起身，看着无比陌生的、设施齐全的房间，神色恍惚的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少年的俊秀面容里浮现出茫然，衬得他的眼眸分外清透。 伤口在痛。 不是梦。 他记得…… 昨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件慢慢的回溯，帮他捋清了前因后果：他貌似被泽维尔先生绑架了？ ……假的吧。 他见过的泽维尔先生，明明温和又有风度，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绅士风采，怎么可能绑架他……大概是他睁眼的方式不对？ “殿下，您不舒服吗？” ……01？ 01也在这？！ 亚尔林蓦的清醒。他甩开了没有意义的复杂情绪，看向贴门而立的一米多高的机器人。 “01，现在是什么情况？” “泽维尔先生为您办理了转学，还特意派人将我接到了宿舍，方便照顾您。”机器人踌躇少顷，继续道，“01判断，这次的转学有利于您的身心健康，就放弃了反抗。” 亚尔林：…… 居然真的被绑架了？！ 他懵了几秒，才下了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到门边，轻手轻脚的把房门拉开一条缝，瞅了瞅外部的情况。 ——没有人。 少年松了口气。 他关上门，从纸箱里翻出自己的衣物，再跑进浴室，无视了手部和头部的伤，花五分钟完成了洗漱。 “走吧，01。” 亚尔林一边系鞋带，一边说：“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对了，你想留下吗？泽维尔先生可以照顾好你，你也不必再上网接单子了。” “殿下！” 意识到少年是真情实感的为它考虑后路，01急忙滑到亚尔林身前，郑重的回答：“陪伴您是01的使命——没有您的话，01哪里都不去。” “……” 亚尔林沉默半晌，缓缓的弯下了眼眸，碧绿的色泽沾染了甜软却不乏难过的笑意，将他的脆弱描绘得十分美：“好。” 他说：“一起逃回阴暗的角落吧。” 然后。 一起被寒冷与沉郁侵蚀。 迎来枯萎。 - 泽维尔庄园很大。 凭借着01来时扫描的地图，亚尔林避开教学区，谨慎的向庄园外逃去，硬生生的营造出了谍战的氛围。 01一声不吭，只管带路。 和失魂落魄、毫不在意外界发展的亚尔林不同，整天与互联网打交道的01清楚，泽维尔庄园里到处是行走的bug：自愈能力超强的24，最强的心灵感应者 教授，可以获取凤凰之力的琴·葛蕾…… 它敢保证。 只要查尔斯·泽维尔不放行，它的战五渣的小主人，根本踏不出大门——跑是跑不掉的。 不可能的。 01表面在带路，实际上已经思考起了安抚小主人的方法，免得亚尔林被欺负哭。 在01的内存中，曾经的小主人经常被老师或长辈逗得泪眼汪汪，又强忍着不肯掉眼泪。银发红眸的，跟兔子似的，蝶翼般的眼睫不停扇动，委屈得可爱。 于是大人们更爱逗他。 小王子还不太会忍眼泪。 但是…… 01寻思着，如今的主人，肯定是不能被欺负哭的。以前哭了，有护卫队的朋友安慰，现在哭了……除了勾起伤心的往事之外，便再无作用了。 小主人只有我了。 我得保护他。 01在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对它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的亚尔林盯着大门附近的男人，上前一步，挡住了它。 “……你是？”少年试探。 “洛亘·豪利特。”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宛如大提琴，非常好听，散发着时光沉淀后的专属于成年人的荷尔蒙。 他嘴里叼着根烟，倚着墙，眸光平静。 瞥见亚尔林的苍白脸色，洛亘轻嗤一声，打消了点烟的念头。他取下香烟，漫不经心的眺望漆黑的天空，懒散的问：“你想走？” 亚尔林没吭声。 “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是寄宿制的。我是这里的老师，不会放任学生逃学。”洛亘和少年对视，手背处伸出合金组成的利爪。 利爪刺穿了他的肌肤，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面不改色——甚至语调都没变，平静又倦怠。 “自己回去，或者被我扛回去。” 亚尔林注意到了他的手。 被利爪刺穿的伤口，飞快的愈合了。然而，只要利爪不收回，洛亘的肌肤便会循环“撕裂-愈合”这一过程，持续的疼。 “……” 少年垂下眼帘：“你把爪子收回去吧……对付我用不上这东西。我很弱的。” 洛亘挑了挑眉。 他是不是……从少年眼里，看见了类似于“感同身受”的情绪？是关于疼痛的吗？ 男人回忆着亚尔林的资料。 治愈和复活的副作用，都是疼吧。 ……啧。 他收起利爪，深褐色的眸子内盛着身形纤细、肤色苍白的少年，又叼起了烟。 “走了。” 洛亘身姿挺拔的迈出了脚。 亚尔林带着01，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喂。” 少年问：“你们要关我多久？” “不知道。”洛亘看似冷淡，却刻意的控制了步幅，避免亚尔林追得太费力，“这问题你得去问查尔斯，他才是主谋。” ……主谋。 你也知道你们是在犯罪吗！ “他为什么关我？” “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不行。” ——亚尔林不说话了。 他的走路速度不知不觉的变慢，最后停驻不前。少年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将朴素的地板照得光怪陆离，如同扭曲了空气的炮火。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 会触景伤情、睹物思人、抚今追昔……比如，假设银松星还在，谁都绑不了深受大家喜爱的、有求必应的小王子。 他们怎么忍心让小王子一个人流浪呢。 怎么忍心…… 不带他一起走呢？ 01安静的摸了摸他的背脊，圆溜溜的、冷冰冰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无声的安慰着他——察觉到小尾巴丢了的洛亘一转身，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微眯眼眸，走回亚尔林身前。 “怎么了？”洛亘问。 少年一言不发，侧脸处隐约可见泛红的眼尾。泪珠浸湿了一汪碧绿。一切都雾蒙蒙的。 ……快哭了？ 24反思了一霎。 “哭什么？嗯？” 他的声线有点沙哑，充满磁性，魅 力十足。上扬的尾音动人至极，能令大部分的女性脸红心跳。 可惜，小屁孩对他免疫。 “没哭。”亚尔林硬邦邦的回答。 洛亘：…… 他叹了口气，粗鲁的揉乱了少年的发。悄悄感慨手感真好的同时，男人不紧不慢的说：“想知道查尔斯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为什么。” 亚尔林猜得出来的——可他拒绝深究，只是匆忙而慌乱的试图逃离所有的善意，生怕自己被某个人捂化，开启新的人生。 那是背叛啊。 大家都死了。 他怎么能毫无芥蒂的继续生活。 这一瞬间。 他想要得到答案，又恐惧得到答案，复杂难辨的心绪使他手足无措。矛盾之中，少年听见了24那慵懒、倦怠却深埋着温柔的话语。 “因为——” “他希望你向前看啊。” “小孩。” “人生还长，你不能逃一辈子。” ——“啪嗒”。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究滚出眼眶，砸到地板上，晕染了一小块瓷砖。 “我不明白……”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放到他头上的手掌微顿。洛亘自嘲般的勾了下唇角，深褐色的眼眸里添了些历经世事的沧桑，模糊了他的年轻的脸庞。 “巧了，我也不明白。” “为什么我成了‘24’……可能每个人的人生都这么狗屎。不仅把你折磨得痛苦不堪，还假惺惺的喊你‘坚持’，鼓励你‘努力’——” “真他妈可笑。” ……是啊。 “真他妈可笑。”亚尔林重复。 洛亘立刻屈起手指，敲了下他的额头：“脏话就别学了。不然查尔斯得念叨我好久。” “……哦。” 少年捂着额头，应道。 第11章 在01的窃喜之下，亚尔林被24摁着参加了学院的日常活动：上课，吃饭，写作业…… 一旦少年不服从，洛亘便亮爪子。 当然。 亚尔林不怕他的爪子。 他是怕洛亘·豪利特因自己而受伤。所以，靠24压制PTSD少年的计划意外的顺利，完全不需要查尔斯或者琴出手。 对此，某新晋保父·不愿透露姓名的学院的教师十分暴躁的表示：生活果然是一坨狗屎。 - 亚尔林受不住同学们的热情。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从小到大都很受宠，习惯被周围人的视线包裹。但是……银松星毁灭后，他就接受不了这种待遇了。 “你的变种能力是什么？” “……” “你也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吗？” “……” “别怕，以后我们罩着你。” “……” ——简直每句话都在他的雷区蹦迪。 他的“复活”没办法拯救故乡，被他深恶痛绝；他失去了所有，被敌人赶出了家园；他不想再被谁保护了…… 于是亚尔林选择了沉默。 他的沉默，有着反抗查尔斯·泽维尔的意味：就算你将我带进学院，也没用。我还会破坏同学之间的和谐友好的气氛。 结果…… 学院全是问题儿童。 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不受家庭欢迎的。是查尔斯·泽维尔接纳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家，并耐心的教导他们，把他们引上正途。 亚尔林的孤僻根本吓不到他们。 而可以震慑普通中学生的武力值……到了学院，完全不够看。随便站出来一个人，都能摁住他这个彻彻底底的“奶妈”。 ——小王子遭遇了滑铁卢。 幸好，洛亘·豪利特一直守着他。 男人翘着腿睡觉的时候，学生们就不敢围着他问东问西了，只敢扔纸条……虽然一旦扔中洛亘，他也会被怒气冲冲的24瞪。 生活不易，小王子叹气。 说实话，他不喜欢哭的。 可是。 再一次被快银绕着转圈圈后，坚定的认为自己得“受罚”、“独来独往”、“不配交朋友”的亚尔林气得站起身，提着书包就走。 眼尾的红被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 “……你把他逗哭了？” “皮特罗，老师会教训你的。” “我早就说了，你仗着高速移动胡作非为是会出事的——看，新同学哭了。” …… 皮特罗百口莫辩，求助性的看向亲妹妹——旺达·马克西莫夫——期盼着得到声援。 旺达眨了下眼睛：“哥哥，去道歉。” 皮特罗：…… 你变了。 你再也不是那个贴心的小棉袄了。 “……好吧。” 自知理亏的快银摸了摸鼻子，踏出了第一步——“等等。”不知何时醒来的洛亘按住他的肩膀。 “让他安静一会儿吧。” 男人强调：“暂时别去打扰他。” “噢。”皮特罗乖巧的应声。 看来新同学是个有故事的人……emmm，怪不得教授会特意叮嘱要多包容他。 不过，亚尔林很温顺啊。 即使被逗得炸毛，也不会骂人或者打人。只要不是恶意的欺压，少年都不会激烈的反抗。 当冷漠的外壳阻挡不了旁人的喜爱。 他便会无措的露出柔软的内里。 因为太柔软了，我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咳。我改还不行吗！我才没欺负他。 我是想罩着他的。 快银暗自嘟囔。 - 亚尔林逃到了查尔斯的办公室。 他不敢回宿舍，怕被同学逮住。其他的老师不熟悉，洛亘在睡觉——思来想去，只好躲进“罪魁祸首”的办公室。 “这几天感觉如何？” 查尔斯坐在办公桌后，英俊的眉眼含着笑意，语调温和如春风，不含一丝一毫的侵略性。 “……糟透了。” 亚尔林靠着墙 坐下，骨节分明的手盖住了精致无瑕的脸：“我讨厌学院。” “是吗。”查尔斯的笑意不减。 “……” 奇怪的人。 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包容心……所以说他讨厌学院啊！全部的人都……太好了。 为什么要那么温柔。 ——他没资格拥有这些。 开启新生活的话，他一定会渐渐忘记湮灭的故乡，死去的臣民与宠爱他的长辈。 背负着过往，就没办法幸福。 丢下过往…… 那为他而死的护卫又算什么？ 亚尔林的喉结滚动，咽下了一切的苦涩和悔恨。他轻声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合适的时候。”查尔斯回答。 “……” 少年感到崩溃。 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被同学们的热情、老师们的体贴腐蚀，害怕摆脱阴霾，害怕向前走—— 他应该故步自封。 他不可以抛下故土。 “泽维尔先生。” 亚尔林哽咽着请求：“我会死的——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会死的。我决不允许自己背叛大家。” 他碧绿色的眸子望着查尔斯，纤细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恐惧而变得惨白。少年的瞳孔里寻不见光亮。 “我感觉我浑身都是血。” “我知道。” “您想救我，想帮助我——您是个特别好的人。但我不值得被救……我得陪他们。” “他们死时可痛了。” “我听见了哀嚎，看见了残骸，见证了杀戮……而我救不了他们——我感受过那份痛楚，我疼得无法动弹，狼狈至极。” “靠臣民的命活下来的王子，什么都不配拥有。” 亚尔林注视着面露心疼的男人，轻慢又癫狂的挑起了一抹笑。他如同海妖，引诱着追求财富的海盗。 “做个交易吧——” “你放我走，我为你治好脊椎。” “是不是很划算？” 第12章 轮椅上的男人半阖下眼帘。 他避开了亚尔林那盈满绝望的目光，双手交握，浅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叹惋和少许的消沉：“……我似乎又做错了啊。” 查尔斯弯了弯眼睛。 他的笑容总是极具包容性的，宛如万里无云的晴空，或一望无际的海。被他看着，会有种“找到港湾”的安全感。 就像是…… 无论面前的人经历过多黑暗的事，他都会温和的、细心的进行引导，安抚住那些躁动的阴影。 亚尔林是仰慕他的。 收到查尔斯递过来的学院的名片的瞬间，他便被这位双腿瘫痪，却仍旧愿意对迷途之人伸出援手的绅士打动了——这是个超级好的人。 此刻。 坚韧又温柔的泽维尔先生，因为他的口不择言，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这难过不是对他的失望，而是对自身的无力的斥责。 即使他故意把泽维尔先生的救助歪曲成“出于私欲”，摆到交易的天平上，肆意抹黑男人的高贵品格…… 他还是没生他的气。 亚尔林想：我何德何能啊—— 泽维尔先生。 不该为了我而谴责自己。 少年亦挪开了视线。 一个不忍心看对方的绝望，一个不忍心看对方的落寞。两人不谋而合的盯着花纹简洁的地板，陷入了无言的沉寂。 片刻，查尔斯张了口。 “亚尔林，我自幼便能读取他人的思想。一开始，我非常不安，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特殊。” “接着，我遇见了瑞雯。” “我将她当作妹妹。我们互相扶持着长大，和新朋友们一起组建了战警——我以为这是传奇的开端，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直到我的挚友击穿了我的脊椎。” 亚尔林静静的听着。 男人的语调像是优雅的钢琴曲，韵律平缓，又不乏触动人心的力量，含着奇特的安宁感。 “挚友与我决裂，瑞雯离开了我……战警分裂成两批，我失去了双腿。之后的那段日子，我不断的质疑自己，不修边幅的闷在庄园里，不肯面对现实。” ——“我做错了吗？” “我曾经无数次的自问。” “就算重新振作，再次开办了学院的如今，我依然会犯错，做令学生们讨厌的事……被我封印了能力的琴就埋怨过我——” “什么才是正确的？” “我得不到答案。” “我总是在错误中反省，却又难以避免犯新的错……抱歉，亚尔林。”男人微弯着眼眸，那抹天空般辽阔的浅灰色染上了忧郁。 “这里会让你痛苦的话……” “我放你走。” ……为什么。 明明获得了许可，明明应该高兴的。少年怔怔的望着地板，心脏被查尔斯的话语内的悲伤扎出了一个孔，“呼呼”的漏着风。 空洞，迷茫，憋闷…… 他的睫毛下垂，遮掩了眸中的怅惘，唇角也无意识的扬了扬，装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谢谢。” 亚尔林轻轻的回答。 还有…… 对不起。 辜负了你全部的善意。 对不起，先生。 - 转身离开前，得好好的说再见。 基于这个理念，查尔斯多留了亚尔林三天，并且给予了他最大的自由，不再派金刚狼盯着他。 ——少年果断的逃了课。 靠着“躲避同学”的借口，亚尔林理直气壮的“住”进了悄悄仰慕着的泽维尔先生的办公室，日常依墙而坐，翻阅着感兴趣的书。 查尔斯体贴的接待了他。 他喜欢坐在地板上，男人便默默的添了块软和的地毯，防止他着凉； 他的肠胃吸收不了正常的饮食，男人便委托厨师多做一份易消化的餐点； 他看不懂生涩的词汇，办公室里便多了本词典； …… ——小王子被宠爱着。 考虑到自己和学院马上就会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亚尔林没有再抗拒查尔斯的温柔 。 他维持着冷漠的假面，却如同被驯养的小兽，在见到饲养员的刹那，眼底会绽放出微弱的、稍纵即逝的——名为“雀跃”的——灼目色彩。 ……他会留下吗？ 发现了少年的变化的查尔斯想：既然已经卸掉了满身的刺，说不定……第四天到来时，亚尔林会主动留下，结束流浪生涯。 ——留下来吧。 学院，适合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 如果他注定要走…… 希望时间转得慢点。 再慢点。 亚尔林就可以多休憩一会儿……等他再次踏向远方，跌得浑身是伤，也不会失去爬起来的力气。 “嘀嗒”，“嘀嗒”—— 在查尔斯的纠结之下，日历上的数字变了又变，丝毫没有为谁停滞的意思。 两人迎来了第三天。 下午的阳光格外炽热，照得花草树木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一如男人的心情，沉郁而紧张。 亚尔林倚着墙壁，睡意浓烈。 他碧绿色的眼眸闭合，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子轻缓的呼着气，彰显着他的宁静。碎芒落到他苍白的侧脸上，衬得他愈发精致。 “……” 睡得很舒服的样子？ 查尔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继续批改学生们的作业，认真的写下各种各样的建议。 最后的倒计时启动—— 夜幕降临。 少年缓缓的睁开眸子。他望向窗户，看着外面的闪烁星辰、暖色灯光，残存的迷茫一点一点的褪去。 ——结束了。 这场美梦，该醒了。 刚批改完作业的查尔斯放下钢笔，泰然自若的露出和煦似江水的笑容：“皮特罗他们肯定在宿舍等你了，快回去吧。” “对了，明天想吃什么？” 亚尔林回视他，沉默不语。 死寂蔓延开来，打破了先前的静谧、和谐与安宁，逐渐压垮了男人嘴角的弧度。查尔斯的睫毛颤动几下，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他没再说话。 “……我去收拾行李。” 少年起身，折好滑落的小毛毯，放到查尔斯身侧，才走到门后，拉开了房门—— “亚尔林。” 查尔斯唤住他，低声问：“分别前，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吗——在学院的这几天，你有获得哪怕一丁点的快乐吗？” 亚尔林低着头。 可靠的大人、友好的伙伴、和睦的氛围……皮特罗会替手臂受伤的他抄笔记；冰人捏的花很漂亮；泽维尔先生的办公室已经被他深深的记下来了—— 无数的片段在他的大脑内回旋。 少年的五官被灯光晕染，多了些朦胧的美感。他微微侧身，看向查尔斯·泽维尔，然后弯下眉眼。 他笑起来非常漂亮。 仿若清丽的蓝玫瑰，缀着晨曦间的露珠，只需要短短的一瞥，便能敲开旁观者的心扉。 ——这是被银松星誉为珍宝的笑容。 “有的。” “谢谢您带我来这里，泽维尔先生。不管以后遭遇什么，我都会记得——” “我曾被一个避风港收留。” “它温暖、舒适，慰籍人心……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伊甸园，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处。” “它可好了。” “只是……” “不适合我罢了。” 第13章 亚尔林·肯的天赋技能有两个： 治愈和复活。 他是个标准的武力值低下，但奶量惊人的辅助。除了疼痛感之外，他的天赋几乎没有缺陷——正常来讲，人们会最大化的利用他。 教他做“不值一提的奉献”，告诉他“你只需要疼几天，便能救下一条命”。 正常来讲，是这样的。 可是。 亚尔林的老师，教他的第一件事，是“保护自己”；教他的第二件事，是“生死有命”；教他的第三件事，是“拒绝”—— “痛吗？” 温文尔雅的老师握着小刀，在他的手指上割了一条小口子，再按着溢出来的血，抵住他的指腹，从容不迫的询问：“痛吗？” 十指连心。 他疼得指尖发颤，又不敢命令老师把手从自己的伤口上挪开，只能泪汪汪的回答。 “痛。” 老师面不改色的追问：“怕吗？” “……” 王子可以说“怕”字吗？ 他狐疑的观察着老师的神色，却没办法在训练有素的女人的脸上揪出蛛丝马迹。男孩踌躇半晌，还是选择了坦诚：“怕。” ——“会怕就好。” “亚尔林，你要记住：你的天赋，给了你改写他人生死的权利——是权利，而不是义务。” “当你实施权利时，得付出代价。” “你会很痛。不是我制造的这种微不足道的伤痛，你会疼得满地打滚、涕泗横流，露出丑陋至极的一面，像是沸水中的青蛙——” 女人毫不留情的按压着小王子的伤口，任由它被挤出一连串的血珠，染红自己的手指。 “亚尔林，记住这疼痛。” “往后的日子里，如果你想动用你的天赋，一定要思考清楚：你是否承担得起后果。” “对我们——对一切重视你、喜爱你的人——而言，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何时。” “你都救不了所有的人。” - 深褐色头发的男人走出查尔斯·泽维尔的办公室。他英俊的面容上平静无波，仿佛刚刚才扎了教授一针的人不是他。 “搞定了。”洛亘说。 “好的。” 亚尔林进入办公室。 全世界最强大的心灵感应者，因为对同伴的信赖，轻松的被麻醉剂放倒了。他靠在轮椅的椅背上，褐发下垂，勾勒出俊朗的侧脸。 发现自己的脊椎痊愈了…… 肯定会吓一跳吧？ 少年半跪到查尔斯身前，额头轻轻的贴着他的膝盖，使用了自己的异能—— 【治愈】 使用条件：身体接触。 副作用：持续痛一周。 为了避免把麻醉解除，得多耗费点精力。 亚尔林有很多种释放异能的方式，比如握手、碰脖颈、摸头发，但他无意识的选了一个饱含依恋和不舍的姿势，精致的五官间浮现出诚挚的祝福。 什么都没有的我，能报答您的，唯有修复您的伤势了……忍耐疼痛，可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啊。 哈，帮助英雄的感觉…… 还不赖。 灿金色的光芒四溢，弥漫于两人周围，宛如一个亮晶晶的、透明的球体，点亮了洛亘·豪利特的瞳孔。 他注视着亚尔林的侧影，神思不属的将装有麻醉剂的针管折断，扔进垃圾桶。 24的人生异常精彩：打过二战，上过实验台，经历过生离死别，无数次从绝境里杀出一条生路……他凭着一双利爪，刺破了太多的阴谋诡计。 甚至，他逆转过未来。 为了扭转变种人们被“哨兵”屠杀殆尽的结局，洛亘·豪利特，靠着超强的自愈能力，按捺住灵魂撕裂的痛苦，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教授最堕落的时期。 他见过查尔斯·泽维尔因脊椎处的伤而疼得浑身颤抖、无法控制能力的狼狈模样。 那是连教授都觉得难捱的痛楚。 这个孩子…… 洛亘望着亚尔林的苍白的肌肤、瓷娃娃般完美无瑕的样貌、纤细 的手脚——怎么看，都比较适合当供人观赏、爱护的古董花瓶。 ……他受得住吗？ 怀着微妙的质疑，有点后悔加入亚尔林的“泽维尔先生治疗计划”的24眨了下眼睛，就听见了“噗通”的一声。 是少年摔到地上的声音。 洛亘立刻站直了身子。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亚尔林旁边，伸出了手：“喂，起得来吗？” 少年没有握住他的手。 亚尔林咬着牙，惨白着脸，指尖狠狠的掐住了大腿，似乎只有疼痛，可以让他感知到腿部的存在。冷汗一颗颗的滑下额头，砸到地面，碎成一片。 然后。 他跌跌绊绊的、姿态怪异的挺直了背脊，独自站立着，费劲的抹去了眉眼中的脆弱。 “……我可以。” 沙哑的音节从少年的喉咙里钻出。 洛亘不由得惊异。 男人收回了自己的手，亦没有劝亚尔林再多留一周。他沉默的踏出了步子，放任少年以摇摇欲坠的可怜状态跟在身后。 ——亚尔林撑住了。 即使脊椎疼得使他快要窒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每一步都如同刀尖舞蹈，细胞在疯狂的嘶吼，他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洛亘一言不发的前进着。 假设查尔斯醒着，或者斯科特、快银、旺达等心地纯良的人醒着，状态奇差的亚尔林是走不了的。 于是，他故意找了24合作。 ——只有洛亘会默许他的行为。 只有尝遍人生百态的24，才能读出他的忍耐之下，是坚定的、从未打算后退的离别，并尊重他的意志——哪怕这意志危险极了。 洛亘打开了校门。 门外是看起来呆头呆脑的01号，与一辆外表廉价，实则被01改造过的小汽车。 “你确定要现在走？” 在少年踏出校门前，洛亘用波澜不惊的语调问：“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后悔？” “查尔斯不能马上修改监控和路人的记忆，你说不定会被人盯上——尤其是查尔斯的脊椎痊愈以后。一旦你的身份曝光……” 他深褐色的瞳孔像是幽深的海，藏着数不清的秘密，流露出任何风浪都压不垮的沉郁。 学院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连最复杂的24，都如此温柔。 亚尔林不禁笑了笑。 “不后悔。” 他隐瞒了下一句话：不如说，求之不得——死神想折磨他，不希望他死，那他便永远死不了。 反派的觊觎，是他在赎罪。 洛亘·豪利特陷入了沉寂。 几秒后，他第一次在少年面前点燃了香烟。迷蒙的雾融入无边的夜色，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的音色仍旧磁性又悦耳。 “小孩。” “你没做错什么，别总是哭唧唧的，一副愧对全世界的表情……没人需要你的道歉。” “还有。” “学院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累了的话，就回来。” ——“24会保护你。” 第14章 穹顶之上，是分外好看的、缀着万千星点的夜空。浓厚的黑被装扮得梦幻而高洁，如同来自异世的祷告词，庇护着迷途的孩子远航。 ——小王子定下了目的地。 哥谭，著名的罪恶之都。 虽然在黑暗骑士的“统治”下，罪犯们人人自危，有所收敛，但哥谭的犯罪率依然牢牢的占据了榜首——这座城市，烂到了根子里。 就算是黑暗骑士，也是靠“恐惧”约束罪犯。 亚尔林想：在哥谭，绝对不会再碰见彼得·帕克、查尔斯·泽维尔、洛亘·豪利特之类的人了。 谁都不会向他伸出手。 ——我早该去哥谭了。 少年懊恼。 早点去哥谭，他便不必辜负帕克的热情、泽维尔先生的善意或洛亘老师的安慰…… 总之。 跟他扯上关系，不算好事。 亚尔林把毛巾盖在脸上，吸纳着因脊椎处的疼痛而渗出的冷汗。他细白的脖颈微仰，喉结随着心脏的跳动轻轻起伏，透着病态的美感。 【小丑再度逃出阿卡姆疯人院！这座医院根本关不住一群高智商罪犯！就没人一炮轰了他们吗？！】 【哥谭警局：蝙蝠侠只是个暴力狂】 【被神遗弃的地方——】 …… 关于哥谭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阿卡姆疯人院、暴力狂、神弃之所……这些普通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却令他轻嗤一声，满满的讥讽，混着虚无缥缈的迷惘。 在学院的一幕幕—— 无视了他的孤僻、围着他嬉闹的同学们，眉眼温和、眸光似水的泽维尔先生，全身是故事、神秘又充斥着男子气概的洛亘老师…… 一切的一切，都在褪色。 这些洋溢着温馨与快乐的画面，随着汽车的行驶，一点一点的被封存进名为“从前”的木盒中，成为了最底层的秘密。 亚尔林按住毛巾，指尖发颤。 “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后悔？”洛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认真的话回荡于耳畔。少年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唇角，呢喃着复述。 ——“不后悔。” - 同一时刻。 纽约，皇后区。 在参观科学展览时被蜘蛛叮了一口，意外获得了超能力的彼得·帕克走出地下拳击场。他摸着口袋内的奖金，被头套掩盖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赢！钱！了！ 可以补贴家用，或者买乐高？ 等肯的伤势痊愈，回来上课，我还能送他一份庆祝他恢复健康的礼物。 ——越想越美滋滋。 心情非常晴朗的大男孩荡着蛛丝，纵横于高楼大厦间，自由自在的往家里赶。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枪响—— “砰。” 音量很大，划破了寂静的夜。 彼得·帕克反射性的望向声源处，没能及时的射出下一根蛛丝。他撞到坚硬的墙壁，一路惊呼着滚下地面，引起了开枪者的注意。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却怔怔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本……叔叔？ 那滩渐渐扩散的血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少年害怕得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面罩下的眼睛瞬息间就盈满了泪水。 “……不。” ——不会的。 本叔叔应该在家里睡觉。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 ——“砰。” 第二声枪响。彼得·帕克凭借着蜘蛛感应，在子弹发射的刹那翻身，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属于本·帕克的血浸湿了他的手套。 这么近的距离。 这么熟悉的脸。 ——他该怎么欺骗自己？ 愤怒与绝望猛的冲上心扉。在反应过来之前，少年已经狠狠的将开枪者砸进了墙壁内。灰尘和墙块夹杂着罪犯的血，扑簌簌的落到地上。 枪往下掉，泡进血里。 “……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松开手，任由罪犯奄奄一息的沿着墙壁滑至地面，再轻手轻脚的抱起大半个心脏被枪轰烂——明显没办法抢救的——本 ·帕克，射出了蛛丝。 彼得从未试过单手荡蛛丝，动作生疏极了。失去意识的本·帕克抱不住他，总是东倒西歪的，使他不敢放开手脚赶路。 跳了几条街都找不到一辆车。 仿佛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少年感受着本·帕克愈来愈冰冷的体温，眼泪抑制不住的渗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野——“砰。” 他再次撞了墙。 头罩被棱角划破，割伤了脸。 彼得不敢停下脚步，亦不敢去探本·帕克的鼻息。他不知疲倦般的荡到医院，把生命迹象完全消失的本交给了医生，然后颤抖着手拨通了梅姨的电话。 “梅，本叔叔——” 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语序不清的讲诉了本·帕克的遭遇。 “我该怎么办？梅。” “……冷静，彼得。”心情同样混乱的梅·帕克勉强维持住镇定，条理清晰的安排道，“我先报警，防止凶手逃跑，再去医院跟你汇合。” “你记得凶手在哪吗？” “在——”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怒火、惊慌和恐惧遮掩的记忆片段慢慢的浮出水面。说出地址的前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见过那个凶手的。 他曾见过他抢劫。 可他胆怯了。 他没有对上一个被抢的人伸出援手，没有将他送进警察局，没有做自己能做的事—— 如果…… 如果，他当时勇敢一些。 如果他提前教训了这个罪犯…… 彼得·帕克被在身体里疯蹿的愧疚与痛苦压弯了背脊。他捂住额头，蜷缩成一团，近乎崩溃的重复道——“对不起，梅。”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可以救下他的。” ——“对不起。” 梅·帕克迟疑片刻，轻轻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彼得？” 电话对面只余下少年的哭泣和接连不断的道歉。于是梅果断的放弃了追问地址，拿着车钥匙出了门：“彼得，我马上就来。” “别害怕。” “梅姨马上就到……乖乖的在医院等我，好吗？” ——彼得没回话。 他缩在医院的长椅上，一身破旧的、脏兮兮的手缝制服，身侧放着被泪水打湿的头套。少年的侧脸染着血，瞳孔绯红。 他仿佛是装了发条的机器—— “对不起，梅。” ——反复的，不停的道着歉。 梅听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她家的小少年。 终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难以愈合的伤。 第15章 对彼得经历的重大变故毫不知情的亚尔林乘坐着01驾驶的汽车，抵达了哥谭。 天蒙蒙亮。 未尽的夜色融进和煦的日光里，染出了浑噩的灰。这座城市的楼房大多老旧又冷肃，配上墙壁表面的各色涂鸦，散发着堕落与混乱的味道。 ——罪恶之都，名副其实。 昏昏欲睡的少年被唤醒。 “殿下，我们到了。” 01推了推他的肩膀：“我们今晚住在韦恩酒店吧。明天再一起去找房子。” “……” 睡车里不行吗？ 未成年的小王子回忆着被自家AI饲养的丢脸日常，不太愿意住酒店——还是以安保而闻名的价格不菲的韦恩酒店。 “酒店，贵。”他低声说。 那双碧绿色的漂亮眼睛内残留着初醒时的朦胧，在窘迫的点缀下，显得可怜而委屈，仿若被人压住爪子的猫咪。 他的睫毛翻飞，翩翩似蝶。 ——01难受了。 它的小主人，从小受尽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现下，不仅失去了瑰丽的宫殿、辽阔的领土，还会为住酒店的开销心疼！ 肯定是它不够努力！ 01一定要把小王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于是。 看着突然斗志爆表的启动了汽车，猛的往韦恩酒店飙的01，亚尔林的脑袋里缓缓的冒出了一个问号：？ 他捏着安全带，表情茫然。 01…… 是想带我殉情吗？ - 等汽车一路漂移＋超速的赶到酒店门口，亚尔林已经心如止水的接受了自家AI的开车技术，并且开始思考罚单的问题。 嗯…… 或许不止罚单。 ——他和01都没驾照。 ……算了。 拘留就拘留，他无所谓。 内心活动非常不健康的少年拉开车门，望着韦恩酒店的招牌，陷入了沉思：没记错的话，在地球上，未成年是不能单独开房的。 他跟在01身后，踏入酒店。 光滑的墙壁映出了他银白色的发，令他愣了几秒。 停留于学院的最后三天，他没有再整天戴着兜帽、垂着脑袋，一副恨不得躲进影子里的孤僻姿态……他都快习惯了。 快要习惯那种轻快的日子。 亚尔林半阖眼帘，眸光晦涩。 他沉默的揪起帽沿，盖住柔软的发丝，再低下头，遮掩过于精致的长相。 ——“嘿。” 早就注意到他的前台走到他身侧，谨慎的问：“您好，请问您办理入住了吗？” 女人有点忐忑。 这份忐忑，不是因为少年那完美无瑕的五官，而是因为他的古怪：一身黑衣、白得病态、领着一个不寻常的机器人…… ——这可是哥谭。 在哥谭，古怪约等于罪犯。 前台小姐防范于未然的报了警，才鼓起勇气，拦住了亚尔林的脚步。 天光微亮。 黑暗骑士仍注视着这座城市。他会收到她的求助，会开着经过多重改装的蝙蝠车，用最快的速度，抵达韦恩酒店—— 他会惩戒一切的罪恶。 为了保住属于韦恩集团的工作岗位，即使怕得手心出汗，前台亦踏出步子，问出了可能会危及她的性命的问题。 然而。 她眼中的“可疑人物”回视她。 少年的眸子很冷，却冷得虚浮，像是冬日的冰河。踩碎表皮后，显露出的，是湍急的水流……他的眼睛，藏着的是荒野。 黯淡，沉闷，了无生机。 ——唯独没有恨。 前台见过的罪犯，总是恨着什么。 恨着命运的不公，恨着欺辱过自己的事物，恨着依旧可以扬起笑容的人们……所以他们拿起凶器，试图将全世界拽下地狱。 身前的少年不是这样。 虽然在枯萎，但不癫狂。 ……等等。 她记得，被她扯衣袖的时候，男孩的手不自然的缩了一下？ 前台的视线转移—— 亚尔林腕部的绷带映入她的眼帘。 “…… ” 真相大白了。会悄悄的忍住疼痛，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安静的望向她的少年，肯定坏不到哪去……哥谭又不缺怪人。 她从容了许多。 “请问——” “办了。” 01打断她的话，语调平仄的陈述：“主人办理了入住，房间号是304。我可以和你去核对资料。” “……” 前台半信半疑的领着机器人与同样困惑的亚尔林回到柜台后，查询了客户信息。 01打开手臂，拿出一张身份证。 照片上的人是亚尔林。 年龄则是……21岁。 ——刚好达到入住要求。 前台看了看身份证，又看了看电脑屏幕内的完全相符的入住信息，满脸的欲言又止：我怀疑你在糊弄我，可我没有证据。 她盯着少年的漂亮却青涩的脸。 这张脸，她绝对没见过。 而且。 ——21岁？ 她差点就信了：） 当然，吐槽归吐槽，有了保住工作的理由的前台不会再提出任何的疑点。她饱含“懊恼”的弯了弯腰：“给您造成了困扰，十分抱歉。” “……没事。” 亚尔林拉了拉帽沿。 他明白了，01这是仗着源自银松星的黑客技术和全息投影技术，欺瞒地球人……他家的AI，到底在哪学的骚操作？ 小王子不免纠结。 他跟着零件精细的机器人，乘着电梯，到达三楼，再眉头紧皱的看着01轻松的破解出房间密码，打开了房门。 “……01？” 亚尔林合上门：“我们谈谈。” “我一直没办法走出故乡覆灭的阴影，疏忽了你的……成长？”少年甩开了莫名的微妙，继续道，“——是我的错。” “所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01的机械手臂不安的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声。 它眨了眨圆溜溜的眸子，小声辩解：“我把房费转到韦恩酒店的账户上了，之前的飙车也提前确认了100％不会出现伤亡……” “我的朋友告诉我，身为AI，要学会变通，灵活的做事，才可以为主人提供更多的帮助。” “——对了。” “我接的单子也是他帮我找的！” “……对不起，殿下。”AI垂头丧气的说，“我以为，新奇而刺激的行为或冒险有助于摆脱消极的情绪，才会自作主张的飙车、入侵韦恩酒店的信息库。” “如果您不喜欢，我就改……” 亚尔林揉了揉额角，梳理了一遍01的话。 首先，01在网上找了个朋友。 这个朋友，协助它接了各种能赚钱的委托，还会给01出主意，间接开导他……少年忽的想起被01认真装饰过的屋子与窗台边的盆栽。 “……你们认识多久了？” “1个多月。” 1个多月？他们刚到地球，01便结交了新朋友？ 亚尔林的眉蹙得更紧了。他碧绿色的瞳孔倒映出浑身铁皮的机器人，银白的发落到耳旁，轻触着苍白的面颊。 少年随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他是谁？” 他对答案不抱希望。 作为受帮助者，01太被动了。就算一无所知，亦是正常的。 ——“Jar。” “托尼·史塔克研发的智能AI。” ……谁？ 小王子懵了。 第16章 托尼·史塔克。 一位发明家、亿万富翁、花花公子……他戴着很多的头衔，也拯救过无数的人，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 这个名字，跟“美国队长”、“超人”、“战警”等一样，仿佛自带星光，一读起来，便能望见希望。 亚尔林以为，引导01的人，或许是真的好人，或许是看上了01的黑客技术，在利用01——他本想细细调查的。 但是…… 居然是托尼·史塔克？ 不。 不对…… 01说对方是托尼·史塔克创造的AI？ “你确定吗？” 少年追问：“你怎么验证真伪的？” “我确定。”01条理清晰的解释，“Jar给我直播了史塔克先生制作机甲的过程。虽然只有几秒，但是——” “我检查过了：不是合成的，且全网都搜不到相同的视频。” 银松星的科技领先于地球。凭01的智能程度，对方很难糊弄到它，如果是能糊弄它的存在……又何必花精力骗一个小AI？ 除非他的马甲掉了。 然而，他的马甲掉了，风波不会这么小——有太多的濒死之人祈求得到“神迹”的垂怜了。 ……还有。 还有一个可能性。 亚尔林的指尖轻击着柔软的床单，敲出了浅浅的褶皱。他的面容在光影的描摹下显得格外梦幻，好看得不似真人。 “怎么可能呢……” 他看向01，低声道：“英雄们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然后为我封锁消息、扫除痕迹……这种猜测，实在荒谬。” 01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查尔斯·泽维尔接触他，可以理解为：银松星的天赋技能，到了地球上，就成了基因。 教授检测到他，便来了。 至于Jar—— “一定是巧合。” 少年自言自语：“我们运气真好。” ……不是的。 从Jar处获得了全部真相的01注视着漂亮的小王子，第次选择了隐瞒。 ——还不是时候。 “调查显示，大多数的人，是不会因为一次说教而改变的。”Jar说，“只有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氛围、特定的事……只有什么都刚刚好的刹那，人们才会明悟。” “PTSD是很痛苦的。” “我的主人也……” AI叹息般的咽下了未尽的话，转而道：“要是每个人都能轻易的摆脱心理阴影，估计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哭泣了。” “可惜……” ——可惜？ 可惜什么？ 当时的01，初到地球，完全意识不到亚尔林的PTSD有多严重。它只是尽力的汲取着新的知识，仔细的为小主人服务。 直到此刻。 第次看着小主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低下头，摆出不敢暴露表情、不肯接纳光线的脆弱姿态的AI，终于明白了。 可惜—— 人这种生物。 会不断的因往事而痛苦。即使记忆已经模糊，连事情的始末都逐渐淡忘，他们仍旧会为一丁点的似曾相识而掉眼泪。 所以…… ——再等一等。 总有一天，在某个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氛围、特定的事里，小主人会钻出自己的龟壳。 等他愿意往前走了。 他会发现。 漫天的星辰为他低头，向他伸手——在很久之前，光芒便照亮了他的未来。 他的前路，平坦而温暖。 - 小王子放弃了思考。 “托尼·史塔克”是一个招牌，打消了他的所有疑虑。他不肯、也不敢再深想，只把一切善意当作巧合。 少年瞥了眼微亮的天空，闭上了眼。 出于安全考虑，韦恩酒店是提供三餐的——有/偿提供，还得付小费。 得知了这一信息的亚尔林默默的完成了洗漱，就戴上兜帽，准备去买更便宜的食物。 01：…… “殿下，我有钱。”机器人提醒。 少年“嗯”了一声。 四舍五入，01是替史塔克工业打工。史塔克的技术人员的待遇不低，它的小金库养得起不挑吃、不挑住的亚尔林。 但是。 小王子不想跟英雄扯上关系了。 那些古道热肠、温柔得过分的人，戳破他的伪装，和戳破一张纸一样简单……可危险了。 他根本抗不住。 本来打算躲着走的，结果连01赚的钱都与英雄有关…… 他好难啊。 少用点吧…… 打零工也行？ 亚尔林拉低帽沿，忽略掉哥谭人民的饱含好奇，混杂着惊叹的目光，开始后悔没买面罩。 晨光和煦，轻柔的抚摸着他的五官，落进他那碧绿色的眼眸内，衬得他的睫毛格外惑人。每一次的颤动，都撩拨着旁人的心弦。 他的神情冷淡，体型却纤细又孱弱。 如同盛放的白玫瑰，长着尖刺——不堪一击、连孩童都能拔掉的尖刺。这刺保护不了它，反而增强了人的劣根性。 【拔掉试试吧——】 少年的脚步一顿。 总觉得…… 被谁盯上了。 对世界的恶意认知尚浅的小王子，从未想过“罪恶之都”代表了什么。除了一场颠覆了他的人生的恶战，他甚至没见过骗子。 所有人都在保护他—— 亚尔林·肯。 曾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这一瞬间，亚尔林的思绪千回百转。他的脑海里划过数个关于哥谭的新闻，和血腥的、令他夜不能寐且辗转反侧的战场。 最终，他做出了选择。 “……01。” “我走累了，你去给我挑早餐吧。我在这里等你。” 01愣了愣。 它挑早餐=绝对不会挑饼干＋冰水=早餐会很丰盛=殿下终于不再虐待自己的身体了…… 一系列的等式闪现。 ——殿下的PTSD好转了？！ 01不由得激动。 它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滑着亚尔林精挑细选，亲自组装的轮子，赶往附近的店铺。 少年望着它的背影。 ……真好骗。 他弯下瑰丽的绿眼睛。 亚尔林的笑容非常动人。即便这笑不是源自喜悦，充斥着压抑与自嘲，散发着罂粟般的妖异，亦足够蛊惑蠢蠢欲动的渣滓。 01和他不同。 就算独自一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不像他，沉溺于过往，养不活自己，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刺伤别人。 赌一次如何？ 要么我死，要么你惹怒死神。 少年看着01越过拐角，然后抬起腿，走向偏僻的小巷子——使他芒刺在背的视线越来越明显。 人声慢慢远去，路渐渐狭窄。 他听见了第二道脚步声。 亚尔林停步。 他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样貌平庸、绣着纹身、眼神阴沉而凶狠的成年男子。 亚尔林看见了枪。 他没说话。 男人则十分轻佻的拿枪抵住他的肩膀，肆意的扫视着他：“竟然会主动往偏僻的地方走……意外的懂事嘛。” “你喜欢什么样的……” ——“砰！” 一声巨响。男人被从天而降的黑暗骑士砸到墙上，枪随之落地，滑到了亚尔林脚边。 “蝙蝠、蝙蝠——” “现在是白天！” “我什么都没做！是他——是他主动引诱我的。你看不出来吗？！他明显是卖的！” “啊——” 穿着沉重盔甲的人没有理会他的惊恐，更没有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只是摁着他的头，猛砸了一下。 ——“砰。” 伴随着沙哑痛呼的响声。 他像条蠕虫，挣扎着爬向枪的所在地。而最让他绝望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的手，在他含糊的哀求声中，提前捡走了枪。 蝙蝠松开他。 他恐惧得浑身战栗，被砸得头晕目眩，又不得不强撑着爬起来，生怕哥谭的黑暗骑士突然改主意，再砸他几次。 ——他会被砸死的！ 男人手脚并用的 逃走。 为黑暗骑士增加了工作量的亚尔林心虚的交出枪，便踏出步子——他的肩膀被人按住，瞬间失去了前进的力量。 蝙蝠的力气很大，盔甲很沉。 压得他的肩膀泛疼。 “……谢谢？”他不确定的说。 蝙蝠侠依然按着他。 这位“臭名昭著”的黑暗骑士，比这座城市更加阴郁、沉默。他似乎不懂得“怜惜”的含义，无视了亚尔林的脸和年龄，冷漠的、用力的钳制了亚尔林。 他的声线喑哑，仿佛枪炮。 黑暗骑士的语调如刀刃般尖锐、锋利，混着血与火的硝烟味：“小孩，你来错地方了。” ——“滚出我的哥谭。” “……” 少年茫然了几秒，随即怔住。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表面冷漠、一举一动都流露着历经风霜后的独特气质，宛如古老的诗篇，每次翻阅都可以读出不一样的韵味的人。 ——洛亘·豪利特。 黑暗骑士处于背光面。 亚尔林沐浴着前方的晨光，低下脑袋，瞄到了蝙蝠的披风：翻飞着，时不时擦过盔甲。 披风上凝了血，盔甲有划痕。 这些小细节如同伤疤，密密麻麻的填满了黑暗骑士的装备，无言的诉说着他的故事—— “哥谭烂透了。” “真不知道蝙蝠侠为什么要守护它，换一座城市不好吗？哥谭官商勾结，遍地是罪犯……谁救得了啊。” “emm，全员洗脑大概能救。” …… 搜资料时没有在意的网友吐槽莫名的占据了少年的脑子，激发了复杂得难以分辨的情绪。 ——“小孩，你来错地方了。” ——“滚出我的哥谭。” 他捕捉到了蝙蝠的冷漠之下的真实。 ——“离深渊远点。” ——“待在深渊中，舍身饲虎、追寻着微光的，有一个黑暗骑士就够了。” 第17章 布鲁斯·韦恩一直严密的监视着亚尔林。少年踏上哥谭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消息—— 他的地盘来了个大麻烦。 哥谭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阿卡姆疯人院。里面关着许多的疯子、杀人狂、神经病……因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拿起刀，走进了深渊。 挣脱了世俗的道德、法律的限制的存在，总是可以制造出不少事故，闹得人心惶惶。 最可怕的是。 这群疯子，有了头领。 ——The Joker 绿色的头发，擦满粉的脸，涂着浓浓的口红的唇，夸张的、怪异的笑容——惊悚小丑一般的装扮，决定了他的代号： The Joker 蝙蝠侠守护着哥谭仅剩的光明，小丑则聚拢了哥谭的全部黑暗。就算是不肯臣服于他的罪犯，也不敢跟他对着刚。 谁都不知道小丑是如何诞生的。 人们只知道：哥谭出现了一个不怕死、不怕蝙蝠侠，且诡计多端的超级反派。 他总能掀起腥风血雨。而废除了死刑的哥谭、不肯动手杀人的蝙蝠，都限制不了他。即使阿卡姆的防御越来越牢固，他亦可以逃出去。 有他在。 黑暗便永驻哥谭。 所以布鲁斯·韦恩不会允许亚尔林留下。他深知小丑的残忍与狡猾：一旦亚尔林步入小丑的视野，他的矛盾气质就会吸引住小丑。 一个15岁的孩子，瞒得了小丑什么？ ——少年会无所遁形。 况且。 哥谭并不适合一个严重的PTSD患者居住，也不适合作为一个孩子的成长环境……老老实实的待在和谐友爱的学院不好吗？ 蝙蝠暗自叹息。 他是叛逆过的。 那时的他，离开哥谭，到处流浪，甚至为了研究罪犯的心理，故意违法，被逮捕入狱。 他明白，和一根筋的问题儿童谈人生是件多么困难的事——谈人生有用的话，所有的家庭都会无比温馨，罪犯亦能彻底灭绝。 因此，布鲁斯决定做自己最擅长的事。 黑暗骑士是怎样遏制犯罪的？ ——用恐惧。 恐惧可以压倒很多东西。 至于少年会不会误会他、厌恶他，把他写到记仇的小本本上……都与他无关。蝙蝠早已习惯了被人误解、被人敌视、被人攻击。 他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哪怕是氪星之子，人间之神，也无法压垮他的背脊——只要他认为是正确的，他便会拼命去做。 某种意义上，他比罪犯更偏执。 于是蝙蝠给自己定下了界线。 ——绝不杀人。 布鲁斯·韦恩，是为了守护哥谭，才戴上面罩，隐于黑暗，成为背负着无数怨恨的骑士。 他仅仅是骑士。 是抵御阴霾，维系光明的骑士。 他不是刽子手。 ——他绝不会成为刽子手。 - 亚尔林被扔出了哥谭。 跟急得快要程序错乱的01一起，被失去踪影的蝙蝠侠派来的黑衣大汉，扔出了哥谭。 ——真的是扔！ 这些黑衣人，皆身强体壮，一只手就能将病弱的小王子提起来。不管亚尔林怎么挣扎，他们都巍然不动，宛如一座山。 小王子：…… 蝙蝠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全。 被誉为“人间之神”的克拉克·肯特从未放松过对亚尔林的保护。当少年迈进狭窄的小巷后，超人便做好了救人的准备。 只是蝙蝠抢先了一步。 他听着亚尔林用难得柔软的嗓音，小声的请求保镖把自己放下来，忍不住扬唇。 “我自己会走。” “你的手酸不酸？我帮帮你？” “——哥，哥你放我下来呗。” …… 见黑衣人的职业操守满分，少年放弃了抵抗，任由他们把他塞进车里，驶向哥谭的边界。 克拉克却笑不出来了。 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连他都必须聚精会神的抓取，才听得见的痛呼。 ——源自亚尔林的痛呼 。 他差点忘了，除了手和头部的伤，少年还接纳了教授的伤。这疼痛最为剧烈、尖锐，而黑衣人们不清楚。 “……” 克拉克不禁蹙眉。 他天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些许的疼惜，与不知道该如何伸出援手的低落。先前的活泼轻快的氛围被这声痛呼一扫而光，只余下怅惘。 明明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却总在接纳伤痛啊。 - 同一时间—— 纽约，学院内。 查尔斯·泽维尔迷茫的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随手拿开了为亚尔林买的小毛毯。 忽的，他的动作一顿。 ……我的腿？ 是梦吗？ 男人捏紧了轮椅的扶手，喉结不敢置信的滚动了一下。他颤抖着手，非常非常轻的、表情恍惚的触碰了自己的大腿。 查尔斯像是被温热的体温烫到了，触摸腿部的指尖往回弹了一次，然后死死的掐住掌心。 ——不是梦。 他的腿恢复知觉了。 他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但是…… 查尔斯踉跄着起身，生涩的踏出脚步，眉宇间没有一丁点的喜悦，反而充斥着忧虑和慌张。 他走得越来越流畅、熟练。 亚尔林的治愈能力分外强大，萎缩的部分亦被他复原了。男人似乎没有失去过双腿—— 查尔斯猛的推开了洛亘的门。 “砰！” 洛亘的利爪立刻刺破肌肤，指向“入侵者”。虽然是刚醒，24的眼中却毫无懵懂。 他的眸光冷静而锋利。 “……查尔斯？” 洛亘垂下眼帘，收回了利爪。他明知故问：“这么早来踹门，可不是你的作风。” “——亚尔林在哪？” 24面不改色：“走了。” “走了？！” 一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教授气得双目绯红，揪着洛亘的衣领就把人摁到了墙上：“——你居然让他走了？！你知道那有多痛吗！” “洛亘·豪利特！你到底干了什么？！他才15岁！他还是个孩子！” “他那么疼，怎么走？！” 24沉默着。 他注视着查尔斯泛红的灰眼睛，忽略掉背部的痛感，眸子里光影明灭。 “因为我尊重他。” “他确实只有15岁。可我尊重他的勇气，尊重他的坚韧，尊重他的意志——查尔斯，你拦不住他的。” “他比谁都清醒。” “就像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当他捂住耳朵，毅然决然的向地狱走时，你拦不住他的。” “除了他自己。” “没人救得了他。” ——洛亘是对的。 查尔斯明白，洛亘是对的。和万磁王的决裂、瑞雯的离去一样，他改变不了亚尔林的想法。 但是…… 但是啊。 ——那孩子，真的笑得很漂亮。 他的五官蒙着暖色调的灯光，碧绿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氤氲着粼粼的波纹，仿若荡漾的湖。 这抹笑容，如油画般浓墨重彩。 ——惊艳了唯一的看客。 他说：谢谢您带我来这里。 ——他冲我道谢了啊。 查尔斯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的零碎片段：乖巧的坐在地板上，翻阅着书籍的少年；会悄悄偷瞄他，还以为他一无所觉的少年；倚着墙壁，睡得香甜的少年…… “……我该怎么做。” 他无意识的松开揪住24的衣领的手，捂住上半张脸，声音沾染了泪意。 “他治好了我的腿，我呢？” “我该怎么救他？” ——“你还了他一场梦。” 查尔斯听见了洛亘·豪利特的话。他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懒散，透着冷淡，却深埋着温柔。 24望向窗外，面色平静。 “已经足够了，查尔斯。” ——“已经够了。” 第18章 亚尔林站在汽车边，看着黑衣人们远去。微风拂过他的银白色头发，撩拨他那细密的睫毛。 少年的眼眸绿如新芽，盛着细碎的日光，漂亮得熠熠生辉，非常绚烂。 他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 这笑容充斥着自厌与灰暗，配合着苍白的肤色、额角的纱布，显出了“得偿所愿”般的病态感。 01歪头，瞅着他。 “……殿下？” “——我喜欢这里。” 亚尔林没有回视它。 哥谭的黑暗骑士戴着面罩，不会温柔的对他笑；哥谭的人民麻木又阴郁，不会出现第二个“彼得·帕克”；哥谭是蝙蝠的领地，他拒绝其他超能力者插手…… ——“我喜欢这里。” 亚尔林说：“我适合这里。” 01沿着他的目光，扫视着色调幽冷的建筑、涂着涂鸦的脏乱的墙壁、一言不发的忙碌着的工人、席地而坐的流浪汉…… AI的瞳孔闪烁。 它读取了关于学院的记录。 那里的草丛被修剪得十分整齐，那里的喷泉清澈见底，那里鸟语花香，满是欢声笑语。 ——是和哥谭截然相反的地方。 01目前还没办法领悟太深的情绪。 它只是从字面意义上，相信了亚尔林的说辞，认为小主人是真情实感的偏爱着哥谭的建筑风格。 于是它开口：“我们住下吧。” “……” 亚尔林怔了怔。 他偏了偏头，望向通体土黄，每个零件都是由他仔细挑选、认真组装的机器人。 从始至终。 01都在为了他而努力啊。 而他，故意支开了思维简单的01，想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他可真坏。总是沉浸于过往，不断的寻找“非自杀”的死法。 要是他死了。 01该怎么办？ 他仅剩的子民，会不会重复他走过的路，颓丧得难以自拔，最终切断自己的能源？ “……对不起。” 亚尔林垂下脑袋，避开了01的圆溜溜的眸子，低声道：“……作为引领所有人的王子，我却那么没用。跟着我，会很辛苦吧。” ……辛苦？ 01感到不解。 银松星的科技十分发达，人民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王室待民如子，备受爱戴。超智能AI诞生后，仅靠着社会福利，居民都能活得滋润。 星球的整体氛围温馨极了。 在这种背景下，王室时不时发布的“小王子成长记录”，得到了全民的关注。 “诶？殿下今天学了钢琴呀。” “老师布置的作业好多……殿下做得完吗？不好好睡觉的话，会长不高的。” “住手！别割殿下的手指！！” …… ——亚尔林是个幸福的孩子。 为了回馈人们的喜爱、长辈的期许，他不负众望的长成了一个优雅又温柔，笑起来比盛放的花更灿烂的翩翩少年。 可惜…… 过于安乐，会引来灭亡。 01是专属于亚尔林的AI。它承载了一个星球的生灵对自己的王子的爱怜或仰慕，每一个功能都经过了激烈的讨论、分析。 它为亚尔林而生。 所以…… “不辛苦的。” AI说：“我会永远陪着您。” “吃早餐吧，殿下。”01将提了一路的食物递过去，“全是容易消化的。幸好我按照储存的资料，给自己装了保温功能，不然就凉了。” 亚尔林没什么胃口。 但他看着小AI的眼睛——不够灵动，呆呆的，满是空洞的机械感的眼睛——微微弯了弯眸。 “好。” 算是补偿吧。 抱歉，01。 01凝视着他乖巧的咀嚼食物的模样，心满意足的露出了笑容，仿佛终于迎来了春雨的竹笋。 到哥谭的第一天，殿下就肯吃健康的食物了。 哥谭真好。 它也喜欢这里。 超级喜欢。 - 一人一AI偷偷的回了哥谭。 布鲁斯·韦恩 头疼不已，索性限制了亚尔林的吃住：正规的、安全的饭店或酒店皆不会招待他。 等他吃了苦，便该走了。 然而。 少年住在车里，吃着干巴巴的、硬邦邦的饼干，喝着廉价的、不知道干不干净的水……都苦成这样了，他还是不走。 似乎赖定了哥谭。 蝙蝠：…… “老爷。”阿尔弗雷德盯着监视器上的跟仓鼠似的捏着饼干啃的少年，温声说，“他会生病的。” “……我知道。”布鲁斯回答。 他揉了揉额角，站起身，开始穿盔甲：“他不可以留在哥谭。我会让他走的。” “您想……？” “扔出去。” “一次不行，就两次。” 布鲁斯的浅褐色眼眸冷硬如冰，不含丝毫的柔情。他的语调优雅，却锐利，似纹路精美的剑：“总有一天，他会放弃。”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 突然，监视器里的少年愣了几秒，与身旁的机器人交谈了几句——他快速的收拾好东西，关上车门。 引擎轰鸣，汽车发动—— 那是离开哥谭的路。 蝙蝠停下了戴面罩的动作。 谨慎多疑的性格令他怀疑自己被反监视了，可凭亚尔林的能力，根本到不了蝙蝠洞。 男人沉默几秒，重新落座。 不管少年要去哪，当他踏出哥谭，自然会得到“氪星之子”的保护。毫不夸张的说，他绝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人之一。 不需要被担心。 夜幕降临。 汽车掠过鳞次栉比的建筑。车窗上晃过无数的灯光，折射进亚尔林的瞳孔内，点缀着那汪碧绿。 他神思不属。 几分钟前—— 他刷到了一条新闻。 三天前的新闻。标题是【抢劫杀人犯主动自首，竟是因为被死者家属打了个半死，急需救护车！】 在这条新闻里，出现了“帕克”两个字。 他向01确认了。 死的是彼得·帕克的叔叔，打伤了罪犯的是彼得·帕克……如果他没走，如果他选择回皇后区——他说不定能救下本·帕克。 他清楚彼得的性格。 就算被汤普森欺负，被同学嘲讽，男孩亦不会怨恨谁，只是独自委屈、难过。他特别温柔，特别善良……身上的味道，会使亚尔林联想到银松星的树。 干净，清新，自然…… 他的眸子，是剔透的深褐色。里面经常埋着低落、沮丧，却不乏恢复活力的坚韧。 最重要的是。 他是第一个冲他伸手的人。 时至今日。 他依然记得，那天的夕阳灼灼似火，天空被染成了渐变色，褪去了纯白，变得瑰丽又肆意。 少年看着他—— 嗓音清脆，叽叽喳喳的，然后因他的沉默而一点一点的耷拉下头颅，仿佛撞到了木桩的兔子。 彼得·帕克没有被他的冷漠刺退。 反而一次次的、一遍遍的对他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试图搭起走向他的桥梁。 ……为什么。 死亡总要夺走他喜爱的事物。 失去了故乡的他，活得痛不欲生。那彼得·帕克呢？总是会冲他笑，即便受到了欺压，也能很快振作起来，继续拿好成绩的彼得·帕克—— “肯。” 他还可以看见，帕克用柠檬般清爽的声音，笑着呼唤他的少年气满满的模样吗？ 亚尔林忍不住难过。 因为感同身受。 因为想要护住美好的事物。 他是凌晨启程的。在车上休息几个小时后，太阳爬上了天际，正好到了人类活动的时间。 亚尔林敲响了帕克的家门。 “谁啊？” 来开门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丽女士。她打量着头贴纱布，手绑绷带的精致少年，迟疑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帕克的……朋友。” 亚尔林踌躇：“他在家吗？” 朋友？ 彼得什么时候交到新朋友了？ 梅·帕克纠结片刻，回忆起自家侄子最近的 状态，死马当活马医的让开了通道。 “他在二楼。” 女人顿了顿，补充道：“彼得的心情……有点糟糕。可能没办法陪你玩了。” 亚尔林道了声谢，便带着01踏入大门，上了楼，走到彼得·帕克的房间门口。 他陷入了犹豫。 ……真的要推开吗？可以推吧，反正只是来安慰帕克的，又不是交朋友。 ——没错。 他不是来交朋友的。 等帕克打起精神，他就回哥谭。 出于安全考虑，彼得的房间没有反锁。亚尔林推开房门，见到了记忆中的少年—— 他缩在墙角，脸埋到胳膊里。 彼得的头发卷卷的，如同乱糟糟的小毛毯、书桌，和穿着的皱褶衣物。 外面晨光微曦，而他身处黑暗。 亚尔林轻轻的合上房门。他没有拉开窗帘，任由压抑的黑占据这片空间。 少年走到彼得·帕克身前，半蹲下身子，戳了戳彼得的胳膊。他放柔语调，声线像是涓涓细流，格外悦耳：“帕克？” 彼得愣了几秒，才抬起头。 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白皙的脸蛋上残留着泪痕，嘴唇因缺水而微微干裂。 “肯？” 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彼得没有精力思考亚尔林赶到他身边的理由。一看到“憧憬”着的人，他心中的悲伤就越发汹涌，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击垮了他的伪装。 “……都怪我。” 他磕磕绊绊的、语调破碎的说：“我可以救下本叔叔的，为什么我没有提前拦住那个人——我明明遇见过他，我明明见过他抢劫！” “都是我的错。” “我提前拦住他的话……” 彼得哽咽着，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他仿若濒临绝境的小兽，发出了凄惨的哀鸣。 ——“都是我的错。” 亚尔林注视着他，不禁恍惚。 ——好像。 此刻的彼得·帕克，与初到地球，整日躲在漆黑的房间里，不停哭泣着、怨恨自己的他，实在太像了。 同样一无所有，一身狼狈。 ……仿佛丢掉了全世界。 “……不是。” 他的思绪回到了鲜血淋漓的战场上：剧烈的疼痛、遍地的残骸、连绵不绝的尖叫、接连倒下的护卫…… 亚尔林难过得快要窒息。 他拥抱住彼得·帕克，渐渐的收紧力道。彼得的脖颈处多了些温热的、透明的液体。 “肯？”彼得不敢回抱他。 少年模糊的感觉到：假如拥抱了肯，那他一直妄图掩饰的，妄图压制的情感，便会彻底爆发。 ——“不是你的错。” 他听见亚尔林的声音。 含着哭腔，喑哑着。 亚尔林紧紧的抱着他，却像是抱住了他不认识的某个人，掏心掏肺的冲那个人倾诉。 “不是你的错，帕克。” “错的不是你。是那个杀人犯——毁掉一切的是他。不要再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 “会有人担心的。” 少年的眼泪陆陆续续的砸到他的脖颈处，打湿了他的衣领。彼得按捺住拥抱亚尔林的欲望，仰起头，感受着他的冰凉的体温。 听着他如泣如诉的话。 “……我都知道的。” “这些道理，我明明全都知道。”亚尔林的银发扫过彼得的侧脸，勾起些痒意。 他的心跳传入彼得的胸膛。 “可是，我都跟傻子一样，疯狂的惩罚自己了……为什么，那些会担心的我人都不回来？” “他们为什么不回来！” 他的音量很低，却流露出歇斯底里的意味，泪水更是“啪嗒”、“啪嗒”的掉。 彼得·帕克的手不断张合。他挣扎许久，彷徨不定，最终还是缓缓的抬起胳膊，环住了亚尔林的腰。 少年的侧脸贴着亚尔林的发。 “……我找不到他们。” “哪里都找不到……他们不要我了。不管我过得有多痛苦，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我好想见他们。” 彼得望着从窗帘的缝隙间钻出来的一缕微光，和被微光照亮的尘埃，半阖下眼帘。 “我明白。” 他抚摸着亚尔林的发丝，心跳的频率与少年重叠。从亚尔林的嘴里拼凑出的真相，是他曾经不敢探究的，属于亚尔林的伤口。 靠着“同病相怜”…… 他获得了许可。 ——真荒唐。 彼得·帕克倚着墙，承受着亚尔林的体重，指尖划过少年的眉眼，停在他的下颚。 “我们会好起来的，对吗？” 怀里的人没有给他回应。 少年不管不顾的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鼻息洒在他的肌肤上，还时不时的掉下一滴泪，晕染他的衬衫。 良久。 漆黑的房间内，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如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一般—— “……嗯。” 有人低低的、茫然的应了一下。 第19章 01独自下了楼。 它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梅·帕克，语调平仄的汇报：“小主人和帕克先生睡着了。您需要我帮忙吗？所有的家务我都能做。” “……” 梅面露惊诧。 女人端详了超智能AI一会儿，试探性的吩咐道：“我去看看他们。你帮我煎个鸡蛋？” “好的。”01点头。 梅与土黄色的机器人擦肩而过。 她上了楼，推开门： 窗帘遮住了外界的日光，为室内增添了几分静谧。彼得靠着墙，头压着亚尔林的肩膀，眼眸闭合；亚尔林则蜷缩在他怀中，银发微乱。 两个少年的脸上都有泪痕。 “……” 梅不由得弯下眉眼。 还是孩子啊。 哭累了就会困，然后以抱团取暖的姿态共同步入梦乡，释放掉过于庞大的悲伤。 而注视着他们的睡颜…… 疲惫的大人亦会获得继续走下去，为他们扛起一片天的勇气、毅力及坚韧。 梅·帕克百感交集。 她站了几秒，才轻手轻脚的走进浴室，浸湿毛巾，替酣睡的少年们擦干净脸。 正值盛夏，阳光炽热。不开空调的话，就算不盖薄毯，两个小年轻也不会生病。 但是…… “好冰。”梅摸了摸亚尔林的侧脸，皱起眉，“这么冰……还是盖一条比较好。” 她收起毛巾，摊开薄毯，细心的盖住精致无瑕的少年，再尽量避开体温正常的彼得·帕克。 “做个好梦。” 梅松开薄被，温声呢喃。 - 等她下楼，01已经把煎完的鸡蛋放到桌上了。餐盘的边缘规规矩矩的摆着餐具，侧面还放了杯饮料。 梅·帕克尝了一口煎蛋。 ——味道非常棒。 这道菜没什么技术含量，梅在各个地方都吃过。可是，她吃过的所有煎蛋的味道，都没01做的好。 “真厉害。”她夸奖道。 “……好吃吗？”01问。 “当然好吃。”梅·帕克咽下煎蛋，喝了口饮料，笑道，“一定花了很多时间钻研吧？吃着这么美味的食物，总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 “……是吗。” 机器人低下头，盯着斑驳的瓷砖，圆溜溜的眼睛内闪过一丝落寞，驱散了原本的空洞感。 “那主人……” “为什么从不吃呢？”它追问。 梅微愣。 她本以为，亚尔林是被彼得的情绪所感染，才会哭得那么凶。没想到少年亦有一本难念的经。 女人暗自叹息，鼓励道：“因为他不知道你做的东西有多好吃啊——陪我去买食材怎么样？一起为他们做一顿大餐。” ……大餐？ 殿下的肠胃不好，不能吃营养太丰富的菜。它得仔细挑选材料，免得加重殿下的肠胃的负担。 于是01回答：“好。” - 彼得是被香味熏醒的。 他的鼻翼耸动，睫毛轻颤。饥饿的肠胃咕咕作响，催促他起床——少年睁开眸子。 怀里的重量令他浑身僵硬。 “肯、肯？” 好紧张QAQ。 肯竟然还压着他？！ 彼得扭了扭脖子，心跳如擂鼓。他的自愈能力远麻。 只是……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颊发红。不知道为什么，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憋得自己喘不上气。 ——快、快憋晕了。 所幸，在他紧张得昏厥前，亚尔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甩了甩脑袋。 少年的肌肤十分苍白，眉宇间隐约流露出疼意。他碧绿色的眼眸里划过水光，唇瓣轻抿，皓齿微露。 “肯？” “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吗？” 彼得急忙举起双手，生怕自己再度碰到亚尔林的伤口，弄疼他：“抱歉抱歉，我的睡姿不太好，我下次会注意的……不是，我不是想——” 亚尔林忍俊不禁。 算上初见时的那次，他是第二次被彼得·帕克局 促不安的模样逗笑了——帕克的身上有着使人放松的魔力，像是夏日的冰镇西瓜。 又脆又甜。 他捂住嘴唇，压平上扬的弧度，努力的恢复成冷淡的神色，再向仍坐在地上的彼得伸出手。 “打起精神了吗？” 彼得·帕克的眼睛黯淡了一瞬，又马上亮起了光，仿佛绚烂的霓虹灯，折射着灵魂的色彩。 他握住亚尔林的手，借力起身。 “……快了。” ——果然。 帕克是个特别坚韧的人。 亚尔林抑制住脊椎处的疼痛，跟在彼得身后，循着饭菜的香味，一步一步的下了楼。 他擅长忍耐痛感。 虽然银松星的人们集体反对他练习异能，但他依然拜托老师训练了他的忍耐能力……不过，真的到了战场上，他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少年抚过额角的纱布，垂下睫毛。 “殿……主人。”出于保护亚尔林的隐私的想法，01紧急改了称呼，“我们在熬汤，饭菜还没开始做，需要我煮些速食吗？” “不用。”亚尔林摇头。 他站在最后的阶梯上，看着彼得·帕克跟厨房里的女人交谈了几句，便小跑到他身前。 “肯。” 少年望向他，眨了眨剔透的眸子，原本毫无阴霾的笑容中掺杂了忧郁：“你可以陪我去扫墓吗？” 亚尔林想了想：“可以。” 闻言，01立刻打开躯体，掏出两把伞：“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可能下雨，请带上它。” “……我等您回来吃饭。” 小王子和自己的AI对视。 半晌。 他接过伞，移开了视线。亚尔林拿忠心耿耿的AI没办法，低低的“嗯”了一声，表示会吃今晚的饭。 ……先安抚好帕克吧。 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折腾。 少年拎着伞，背着包，沿着彼得·帕克的脚印，走出大门，前往埋葬着本·帕克的公墓。 他来得太晚。 若是早一天来，他便能为本守灵。 天空飘起了细雨。 夏日的气候说变就变。之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蔽日。黑白交杂之下的灰填满了世界。 细雨发展成了暴雨。 彼得·帕克踏着混合了泥土的雨水，任由裤腿被水溅脏。他略过一排排的坟墓，于写着“本·帕克”的墓碑前停步。 寂静在蔓延—— 淅淅沥沥的雨声携带着碎石滚动声、枝叶摩擦声与水珠交融声，笼罩了两人的耳膜。 彼得·帕克没有说话。 他慢慢的半蹲下来，指腹抚摸着凹陷的碑文，表情被雨水组成的帘子掩盖，看不真切。 “……帕克？”亚尔林唤他。 “我没事。” 少年的嗓音内添了些历经生死后的成熟，代替了曾经的鸟雀般的清脆。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彼得·帕克没有一蹶不振——他会照顾好梅，会考上麻省理工，会继续努力的生活……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彼得的音量逐渐降低，尾音又克制不住的沾染了哭腔。他使劲的擦了擦脸，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还没消肿的眼睛再度泛红。 “……” 亚尔林抬起胳膊，揉了揉他的头发。 少年的温度，配合着徐徐的风，掀起了一股凉意。他碧绿色的眼眸浮现出些许的温柔，精致的五官间充斥着大人似的包容。 “一定会的。” 他弯了弯眉眼，收回手。 “彼得·帕克。” “可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之一。” 维持了一个多月的冷漠假面，在十多年塑造出的优雅与温和的冲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彼得·帕克忍不住怔了怔。 他回过神，像是想藏住什么，低下了头，防止自己的神情暴露。少年的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大雨倾盆。 或许是气氛过于和谐，或许是雨幕捂住了他的胆怯，或许是亚尔林的柔顺太惑人…… 总之，他开了口。 “肯，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 不是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是在一个下雨天。” “跟今天一样。” “天很黑，雨很大，风呼呼的吹……我躲在屋檐下，漫无目的的扫视四周。” “然后，我看见了你。” “我——咳咳。”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急促的咳嗽了几声。心跳快得异常，手脚渗出了汗。 “什么？”彼得听到了亚尔林的声音。 清冽的，宛如玉石，透澈且动听。 ——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 彼得捏紧伞柄。变异后的巨大力道令伞柄出现裂痕，仿若他漏了气的勇敢。 他半阖下眼帘，盯着泥土。 “……想谢谢你。” 亚尔林没回话。 少年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回忆起那颗遥远的、触不可及的、消逝于时间长河的星星。 他的眼眸中倒映着明灭的光。 这一刹那。 万籁俱寂。 第20章 被暴雨淋得半湿的两人回到帕克家，轮流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物，才坐下吃饭。 菜特别丰盛。 以帕克家的财务状况，很少会吃得这么奢侈。彼得握着刀叉，残留着红肿的眼睛里多了点动容。 “梅……” 骨子里透着韧性的美丽女性放下餐具，看向他：“彼得，我已经失去本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梅·帕克的语气出奇的平淡，亦出奇的理智，仿佛在波浪之中巍然不动的帆船。 她把切好的肉放到少年的餐盘里。 “所以，快吃吧。” “不管遇见了多艰难的事，都要好好吃饭。”女人低着脑袋，切割着自己的食物，“不然，是没办法撑过去的——” “快吃吧，彼得。” “……” 彼得·帕克憋住泪意，紧抿着唇瓣，重重的“嗯”了一声，像是幼崽的呜咽，又像是风雨后的彩虹，含着朝阳的味道。 他咀嚼着食物，冲梅露出笑容。 “很好吃。” 梅望着他上扬的嘴角、剔透的眼眸和泛红的鼻尖，心中的欣慰与慨叹快溢出胸腔。她回了个笑脸，顶着微红的眼眶，继续吃饭。 ——走出来就好。 她终于…… 能睡个安稳点的觉了。 - 他走出来了。 亚尔林眨了眨眸子，遮掩住自己的迷惘：明明是为了安慰帕克而来，但是…… 被抛下了。 ——停在原地的他，被抛下了。 瓷白的餐盘倒映着他的面容。扭曲的、模糊的，宛如志怪小说里的妖魔，丑陋而卑劣，只配当他人的点缀，衬托出“主角”的勇敢无畏。 亚尔林垂下眼帘，眸光晦涩。 如果…… 如果银松星的幸存者不止他—— 血和火霎时填满了他的脑海。少年抑制不住的捏紧了刀叉，防止自己过于失态。 他不敢回想，记忆却总在倒带。 时至今日，他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的、详细至极的复述护卫们死的过程。这些画面不断的加深、加厚，一动不动的压在他心上。 他知道，不会再有幸存者了。 行星吞噬者到来前，敌军封锁了银松星的航空，于是护卫们拼死抵抗；行星吞噬者到来后，所有人的生还几率都降至了0％。 他的护卫们，抓住了行星吞噬者撕破敌军封锁的刹那，将他送上了战舰—— 他握住了这渺茫的生机。 而他一直逃避的、拒绝承认的事实是：他看见样貌为谜、能够随意改变自身大小的行星吞噬者，覆盖了他深爱的故乡。 ——那颗星星熄灭了。 就在他的眼前熄灭了。 他本来…… 不肯再想的。 可是……听到帕克跟仅剩的亲人的谈话，他实在按捺不住了——他好想他的长辈啊。 老师的课还没学完，父亲还没来得及教他处理政务，母亲种的花还没开……谁都行，只要有一个人陪着他，他也可以重新站起来。 只要别留下他一个。 ……只要。 别全部死在他眼前。 - ——“殿下？” 01的声音打断了亚尔林的思绪。机器人沉思几秒，把切好的肉放到他的餐盘内：“快吃吧，殿下。” 学梅·帕克学得有模有样的。 亚尔林注视着它。 ——为他而生的AI。 寄托了全星球的宠爱，装载了关于他的各种记录，专门照顾他的起居的辅助型AI。 01被送到他手上时，护卫队们向他宣誓了忠诚……他的安全、健康，都得到了保障。 因此。 每当他见到01，便会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事物，然后止不住的难过。 这是他最后的子民了。 他却无法坦诚的对待它。 果然…… 他不是个合格的王子。 亚尔林缓缓的弯下碧绿色的眼眸，笑着吃掉了01递过来的肉。他的瞳孔没有聚焦于饭菜或AI，而是望着无意义的虚 空。 ——“要好好吃饭噢。” 曾经。 是有人如梅·帕克一般，这么教导他的：“王子都挑食的话，别人的父母该怎么说服自己的孩子呢？” “亚尔林，你得以身作则。” ——荣誉，责任，爱。 当他目睹银松星熄灭的那一刻，这些长辈们反复念叨的、刻进他的骨子，支撑起他的脊梁的元素，全都被粉碎了。 他该怎么站起来？ 他该成为谁的榜样？ ——亚尔林想不出答案。 他没滋没味的吃完这餐饭，在彼得·帕克的邀请下，暂住到了少年的房间中。 毕竟他没落脚点。 “晚安，肯。” “……” “晚安，帕克。” ——睡吧。 等你醒了，世界便亮了。 - 既然恢复了元气，身为学生的彼得·帕克自然要返校，继续自己的学业。亚尔林心不在焉的送他到校门口，就打算溜走。 然而。 “肯？你来了？”恰巧路过的老师唤住他，笑盈盈的说，“泽维尔先生替你请了假，你不必急着来上课的，养伤比较重要。” ……请假？ 他以为他被办理了退学。 亚尔林愣住。 难道……查尔斯·泽维尔从未切断他的后路？就算绑了他，亦为他回归原本的生活做好了准备。 “……” 少年的心情变得复杂。 彼得则利用这个机会，将他拽进了校门：“快上课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对了，肯有看关于纽约大战的报道吗？那些外星人的飞行器很帅吧？得好好学习才能摸到，甚至制造出来……肯你不向往太空吗？” ——转移话题的方法好生硬。 即使明白少年是为了防止自己离开，才试图挑起自己的兴趣，但是—— 亚尔林被戳中了软肋。 他确实想去外太空。 在浩瀚的宇宙中打捞某个星球的残渣，和大海捞针一样，完全是痴人说梦。他的理智痛斥他的愚蠢，而他的情感驱动了他的脚步。 亚尔林放弃了逃学。 接下来的几天，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彼得·帕克，努力的学习着地球的知识。 他学得很艰难。 银松星的知识体系，与地球不同。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学的是“资源调控”：他不需要深度了解某个学科，只需要把相应的学者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简而言之。 亚尔林学的是“广度”。 数学、物理、化学……他在接收一套全新的体系，在做一件难度极高的事，却没有相匹配的智商——他的天赋又不是“超脑”。 抵达地球后，他能流畅的和地球人交流，全靠银松星的黑科技：可以植入脑部的语言转换器。 所以。 小王子越做题，越颓废。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帕克是怎么拿到好成绩的##我完全不认识这些公式啊##等死吧，没救了# 他咬着笔，眉毛紧皱。 不是天才的话。 造得出宇宙飞船吗？ 01的资料库是球的科技水平，造不出来，而且……两个星球拥有的原材料不同。 他没办法硬套。 ——太难了。 与其拿不够聪明的脑袋瓜，去思考如何造宇宙飞船，不如祈祷碰见超人。 超人说不定愿意带他去宇宙。 ……算了。 做梦更实在。 亚尔林放下笔，趴到桌子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周身的冷淡被这动作驱散，转换成饱含沮丧的稚嫩和青涩，凸出了他的精致。 彼得·帕克不禁弯眸。 “怎么了？”他问。 和亚尔林一同上下学、吃饭、写作业——形影不离——的日子宛如一场梦，美满得令他产生了“不告白也没关系”的想法。 反正肯总是待在他身侧。 “我是不是很笨？” “……” 彼得·帕克一时语塞。 笨不笨这个问题…… 他承认，他怀疑肯连小学都没认真读，可实际上，肯学得挺快的。撇开高难度的题不谈，同一种题型，他讲一遍，肯就能记住。 不过少年的基础太差了。 想要取得高分，难度不小。 “……” 亚尔林又叹了一口气。 他歪着头，银白色的发落到细瘦的胳膊上，与苍白的肌肤互相映衬。少年的绿眸盈着月的光辉。 “帕克。” 他的语调悠长，轻飘飘的，仿佛在咏唱空灵的诗歌：“……我好想去太空啊。” 月辉碎在他的眸中。 亚尔林的睫毛耷拉着，半掩住晃荡的怀念和难以克制的哀悼，宛如夕阳下的湖面。 波光粼粼，凄艳至极。 ——扑通。 彼得再度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会带你去的。” 干净清爽的大男孩一字一句、温和而坚定的承诺道：“你看，我成绩那么好。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厉害的科学家——到时候，我带你去宇宙。” “你等我，好不好？” 亚尔林回视他。 来自异星的小王子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遭遇、自己的苦楚，他只是轻轻的勾起了唇角，像是热衷于“圆满结局”的童话故事般—— 柔软的“嗯”了一声。 “我相信你，帕克。” 只是…… 我大概不会等你了。 第21章 亚尔林痊愈了。 头部、手部的伤，和治疗查尔斯·泽维尔的副作用，都消失了。他恢复了健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疤亦会因特殊的体质而褪去。 拆线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死神似乎忘记了他。 怀着微妙的侥幸，少年进入了梦乡——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失去意识。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包裹住他，勾出了他的记忆。 ——他来过这里。 “亚尔林·肯。” 雌雄莫辨的嗓音，傲慢而讥讽的语调。有人念出了他的名字，如同在践踏一株杂草，透着无比残酷的冷漠：“最近过得如何？” “……” 亚尔林没吭声。 死亡厌恶他的能力，憎恨他改写了数万人的命运，破坏了法则……他们俩，已经势如水火了，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 “啊，让我想想——” 可惜。 即使得不到他的回应，死神亦能自顾自的讲下去：“你在为重返故乡而努力？还幻想着遇见第二个幸存者——幸存者这种事……问我不就好了吗？” “……” 少年的耳朵动了动。 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要被死神牵着鼻子走，却无法抑制的、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口：“……有吗？” “除了我，还有谁活下来了吗？” 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像是垂钓的人捏住了上钩的鱼、守株待兔的农夫等来了傻兔子、布下陷阱的猎人注视着坑底的幼兽……死神的这声轻笑，充斥着高高在上的戏谑。 然后，场景变了。 填满了世界的黑渐渐流逝，展现出全新的色彩：尖叫、炮火、鲜血、残肢…… 亚尔林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的身前，跪着自小伴他左右的护卫队的队长。男人低垂着头颅，手掌抚胸，无声的宣誓着什么。 遍地的尸骸中，唯有他站着。 ——“当然没有。” 死神“体贴”的为他重演了银松星被吞噬的片段，再拟出看不清面容的人形，指向漂浮着的星球残渣。 “你想找到这些玩意？” “连回去的路都记不清的你，想从无穷无尽的宇宙内找出这几个不停移动的碎片？” ——“噗嗤。” 又是饱含嘲弄的笑声。 少年的碧绿色眼眸里满是空茫。疼痛到了极致，反而可以轻松的忽略掉死神的讽刺。他慢慢的半跪下来，颤抖着手拥住伤痕累累、被血浸湿的护卫。 亚尔林的侧脸沾染了鲜艳的红。 浓烈的血腥味，恶心的粘腻感，冰冷的温度……亚尔林仿佛失去了五感，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他按住尸体的后脑，微弯下眸子。 “晚安。” 少年不肯对死神示弱。虽然眼眶通红，心如刀割，但他没有再哭泣。他紧紧的抱着死去的同伴，眼睛里含着温柔似水的笑意。 “晚安，戴维德。” 这份沉稳激怒了死亡。 ——“砰！” 故意用来折磨他的场景突然破碎。死神气恼的将他抱着的尸体化为血水，淋了他一身。 而他毫无反应。 亚尔林维持着拥抱友人的姿势，浑身浴血，苍白的手指微微弯曲。他的声音依旧动听，像是百灵鸟。 “从此以后。” “你们再也不会痛了。” - 没看见他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小心眼的死亡气急败坏的把他扔出了自己的领域。 “亚尔林·肯。” “你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心理阴影，不然……我总有办法使你跪着求饶。” ——少年睁开了眸子。 他捂住额头，指节穿插于额前的发丝间，映衬着嘴角的嗤笑——跪着求饶？ 绝不可能。 亚尔林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蹑手蹑脚的下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生活用品。 他得离开了。 彼得·帕克振作起来了，他便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他不能贪恋这种温馨的时光。 少年拉上背包拉链，盯着无知无觉 的酣睡着的彼得，抿起了色泽浅淡的唇瓣。 “……” 他犹豫半晌，翻出纸笔，快速的写了几句话，再折好纸张，压到台灯下。 ——“你等我，好不好？” 彼得·帕克的话语回荡于他的耳畔。亚尔林半阖下眼帘，背起包，拉开了房门。 他踏着阶梯，步入黑暗。 没有再回头。 在客厅待机的01温顺的跟在他身后，走出帕克家，坐到了汽车的副驾驶座上。AI凭借着全息投影，捏造了一个虚拟的司机。 亚尔林关上后座的门。 ——汽车开往哥谭。 他有点不舒服。但他长期处于受伤状态，又特意练习过忍耐力，所以他平静的无视了这异样。 花草树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全部的事物都在倒退，宛如虚幻的海市蜃楼，和行驶着的汽车，隔了层名为“真实”的膜。 少年倚着车窗，神智昏沉。 “殿下？我们到了。” ……到了？ 亚尔林迷糊的“嗯”了一声，便彻底倒在软硬适中的坐垫上，陷入了沉眠。 01狐疑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很烫。 温度严重超标。 对死神与亚尔林的交流毫不知情的AI计算了一下：“死神的惩罚”尚未结束，不能去医院……希望退烧药能起效。 它忧愁的叹了口气。 同一时刻。 蝙蝠洞里的布鲁斯·韦恩望着监视器内的“问题儿童”，非常费解、十分无奈的询问：“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有人执着于入住哥谭？” 管家瞥了他一眼，调侃道。 “您不也是吗？” “Batman” 布鲁斯：…… “天还没亮，我得把他扔出去。”男人戴着面罩，钻进蝙蝠车中，启动了引擎。 依靠着造价高昂的蝙蝠车，他可以连人带车一起扔，节省一笔开销——虽说布鲁斯·韦恩的钱多到烧都烧不完，称得上“源源不绝”。 “咚咚。” 蝙蝠敲了敲车窗。 “您……”在01说出问候语之前，布鲁斯已经强行拆开车门，揪出了蜷缩着的亚尔林·肯。 他打定主意，要吓吓这孩子。 然而—— 怎么那么烫？ 生病了？生病了还敢回哥谭。 蝙蝠一阵头疼，提着少年的衣领的手，默不作声的改为了公主抱：“我说过的，让你们滚出哥谭。” 他开着变声器，语调又冷又硬，像是刺刀。如果不是他抱着亚尔林的动作分外轻柔，01会将他认定为“敌人”或“坏蛋”。 AI没理会他的话。 “请放下主人。” “滚出哥谭。” 布鲁斯不准备退让。 01是辅助型AI，不具备攻击性；蝙蝠只打击罪犯，不会冲无辜的人出手。一人一AI互相对视，目光内皆没有退缩之意，形成了僵局。 亚尔林隐约察觉到了外界的动静。 他烧得厉害，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的侧脸贴着冷冰冰的、坚不可摧的盔甲。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利器或枪炮的味道。 ……很熟悉的感觉。 他训练忍耐力的时候，总是疼得几近昏厥，然后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于是，他的护卫多了份工作。 ——带他回家。 同样经受了艰苦训练的战士们偶尔会这样抱着他，步履平稳的向前走。他闻到的味道，与此刻的如出一辙：血腥味、硝烟味、汗味…… 成分如此复杂，却并不难闻。 就是盔甲有些硌人。 “殿下都这么努力了，我们也不敢松懈啊——放心吧，我们会拼命锻炼的。” “总有一天。” “我们能成为受伤千百次都不会衰竭，可以替殿下隔绝一切损伤的盾牌。” 亚尔林缩得更紧了。 他苍白的脸颊泛着红，手指无意识的揪住了蝙蝠的盔甲，银白色的发被冷汗沾湿，细密的睫毛上缀着圆润的、楚楚可怜的泪珠。 仿若一只小流浪 狗。 有金色的光点顺着少年的指尖，钻入蝙蝠的身体里，抚平了他的所有伤痕—— 蝙蝠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 轻松的、健康的、充满力量的感觉了。驻扎于哥谭的他，旧伤未愈，便添新伤，早就习惯了负伤作战。 没想到…… 布鲁斯·韦恩忍不住慨叹。 他观察得出来，亚尔林治疗他，不是钦佩他的意志，不是乞求他的同情，而是日积月累之后，娴熟到不需要思考，便会做出的选择。 ——为抱住自己的人疗伤。 阴差阳错的。 他欠了少年一个人情。 “老爷？” 他的耳机中响起了管家那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嗓音：“我记得，我们刚好缺一个医生。” 蝙蝠沉默不语。 继续和AI僵持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亚尔林·肯赖定了哥谭，跟牛皮糖似的，怎么都赶不走……不如把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韦恩大厦的顶层，是哥谭最安全的地方。 “……” 布鲁斯转身，钻进了蝙蝠车。他顺手擦掉少年的眼睫上的泪珠，才看向01。 “跟上。” 永不屈服的黑暗骑士—— 01瞅了瞅气势骇人的蝙蝠，又瞅了瞅脆弱至极的小主人，再检索了一番布鲁斯的资料。 可信度：80％。 最重要的是，它缺乏反抗的手段。 01踏入了车门。 去哪都好。 有殿下就行。 第22章 广袤的宇宙中，悬浮着无数颗星星。大小不一、色调各异的，有的居住着生命体，有的寂静无声。 超人穿梭于星环间。 按照查尔斯·泽维尔给的信息，他访问了许多个星际雇佣兵，结果……人们对于“银松星”的认知，仅仅是“被行星吞噬者吞掉的倒霉星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超人怀疑，银松星在另一个星系——他的力量源自黄太阳。如果银松星处于黄太阳辐射不到的地方，他也没办法继续追查。 一切的探寻都似石沉大海。 听不见回响。 他得知了不少关于“行星吞噬者”的资料：创世神明之一、拥有超过人类测量范围的力量、穿的盔甲极其坚硬、可以读取思维…… ——这是个无比强大的存在。 了解得越深，超人的心情就越沉重。 他明白，自己很可能在做一件白费力气、徒劳无功的事……毕竟发达如氪星都灭亡了，最后的同胞亦死在了他的手上。 碰见了行星吞噬者…… 银松星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他不想放弃。 或许有一天，他会被望不见尽头的迷茫击败，不再搜寻银松星的遗迹，但是—— 在此之前，他会拼命的找。 他答应过的。 要帮助那孩子。 那个和他一般，孤零零的降落到地球上，无助又怅惘的注视着全新的、陌生得可怕的世界，走不出回忆的小可怜虫。 驱散梦魇与阴霾…… 不就是英雄的工作吗？ - 克拉克抵达了虚无之地。 坦利亚·蒂万，宇宙元老之一，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或珍贵或廉价的东西。人们称他为“收藏家”，他也确实坐拥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宝库。 超人的脚尖触及地板。 他的红披风随着他的动作而翻飞，衬着他英俊的面容，显得十分飒爽。克拉克打量着四周，天蓝色的眼眸内满是温和，透着友善。 “Superman？” 有人唤出了他的名号。 女佣走到他身前，微微垂下头颅：“主人已经预见您的到来了。请跟我走。” 克拉克挑了挑眉，道了声“好”。 富甲一方的收藏家头发花白，眼眶附近画着一团乌黑，嘴唇的中部亦有条黑线。他翻阅着一本相册，意味深长的啧了几声。 发觉了超人的身影，男人合上相册，眉宇间多了些笑意：“初次见面，卡尔·艾尔。” “……” 卡尔·艾尔，他的亲生父母为他取的名字——直到他成年，遇见了试图侵略地球的同胞，才知晓的本名。 超人沉默了一会儿。 “初次见面，收藏家。”他默许了坦利亚·蒂万对自己的揶揄，平静的询问，“你知道我要来？” “我偶尔会预知未来。” 收藏家懒散的坐到椅子上，随手将把玩着的相册扔向克拉克：“我还知道你在找什么。” 克拉克接住相册。 他眨了眨干净纯澈的眼睛，翻开了这本封面简洁大方、材质精良、触感极佳的相册。 第一张相片： 根茎粗壮的树屹立着，枝干上挂着盛放的花朵。花身纯白，却散发着莹蓝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弥漫于四周，创造出了极为梦幻的画面。 【夜晚的花树】 第二张相片： 巍峨的宫殿、漫天的烟花、热闹的街道、手拉着手的AI和人类……气氛之幸福，仿佛能溢出平面，传递到旁观者的心底。 【殿下的生日庆典】 第三张相片—— 克拉克的目光微怔。 他看到了亚尔林。没有兜帽，没有绷带，没有冷漠或忧郁——没有任何尖刺的亚尔林。 第三张相片中的少年，眉眼含着笑。他纤细的手抚摸着一个男孩的头发，唇瓣张着，似乎在说话。男孩的眼角缀着泪，神情却尽是仰慕与憧憬，全然忘了悲伤。 【温柔的王子】 克拉克盯着相片。 ——原来他是这样的。 那双 碧绿色的眸子，盛着细碎的光。他穿着贴身的礼服，姿态优雅又温柔。还有…… 他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啊。 比第二张相片里的漫天烟火更加绚烂，漂亮得像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光是看着，便有种“似梦初觉”的惊艳感，令人挪不开视线。 “……你怎么会有这个？” 克拉克没有再翻页。他轻轻的合上相册，望向漫不经心的端详着他的收藏家。 “我说了。” “我偶尔会预知未来。” “……” 超人捏着相册，品尝着一张张相片拼凑出的温馨与祥和，感觉喉咙干涩：“……你没有，提醒他们？” 男人蹙眉，表情困惑。 ——“我是个收藏家。” “Superman，绝版的东西，才有收藏的价值。”这位宇宙元老的态度冷漠极了，“要不是我恰巧路过，预知到了它的灭亡，我不会买下这本相册。” “你想要它，是吗？” 克拉克的眸光透澈，含着些许的锐利。他直白的反问：“你呢？你想要什么？” ——“氪星人的血。” 收藏家终于揭开了随和的假面，露出了老奸巨猾的本色：“氪星离我太远，科技也达到了巅峰，实在不好对付——你拿走了我的绝版藏品，就该还我一个。” “……” 克拉克踌躇了。 以收藏家的性格，肯定复印了一份银松星的相册。他这是空手套白狼，克拉克还不能戳穿。 超人不怕受伤。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基因被收藏家拿走后，会不会引发危机？比如：出现邪恶的复制体。 “放心吧。” “我是个收藏家，不是野心家。” 男人看出了他的踌躇，劝解道：“我活了上亿年，什么时候迫害过别人？我只是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事物——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爱好。” “……” 超人想起了关于收藏家的传闻。 亦正亦邪，收集成瘾，甚至愿意为了一块宝石，悬赏40亿——雇佣们乐于替他干活。 超人低头，瞥了眼相册。 相片中的少年和他见过的人截然不同—— 他第二次见到亚尔林，是在中城高中的校园里，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 少年坐于阶梯上，眺望着远方。 他的绿眸蒙了层黯淡的，连灿烂的日光都照不亮的灰，如同遮蔽了月牙的雾，流露出浓烈的压抑。 他活在光里，却死在了过去。 连同那抹堪比瑰宝的笑，那份使人迷醉的温柔，一起被时光斩断，停滞于从前。 “……” 克拉克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好。” 他回答：“我换。” - 彼得·帕克摁掉闹钟。 少年顶着鸡窝般的乱发，半眯着眼睛，睡意朦胧的完成了洗漱，才勉强恢复清醒。 “肯？” 他唤了一声。 没人应。 “……肯？” 彼得感到了不安。他环视自己的房间，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张纸：笔迹是属于亚尔林。 字非常端正。 他一直很奇怪，学习基础十分差的亚尔林，居然可以写出特别清秀的字——根本不符合学渣的人设。 彼得拿开台灯，捡起纸张。 【帕克，我走了。】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什么啊。 彼得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叫走了？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们不是相处得好好的吗？不是答应了要等我—— ……等等。 他猛然醒悟：亚尔林说的是“相信你”，而不是“好”或者“我会等你”。 为什么啊…… 少年还来不及整理情绪，泪珠便径直滚出眼眶，“啪”的砸到纸张上，晕染了字迹。 他还没告白—— 他还有好多话想说。 直到最后，他和亚尔林，都是互相称呼对方的姓氏，而不是更为亲昵的名字。 ——“亚尔林。” 这三个字，在他的喉咙里翻滚了 无数次。只差一点，他就能叫出口了。 ——“帕克。” 直到最后。他都是“帕克”。 “咔擦。” 少年的房门被梅推开。来提醒他抓紧时间的女人猝不及防的撞见了他扑簌簌的掉眼泪的模样。 “……彼得？” “嗯？我马上就好！” 彼得手忙脚乱的将纸张折好，放进抽屉里，再用力的擦掉眼泪，冲梅·帕克扬唇。 “我没事！” 梅安静的注视着他。 “他走了？” 与此同时，远在韦恩大厦最顶层的亚尔林睁开眼眸，坐起身，茫然四顾：低调奢华的家具、柔软的床铺、舒适的温度…… 陌生的卧室。 大概是被谁捡回家了吧。 他漠然的望向窗户。蔚蓝的天空映入他的眼帘，和浓郁的绿交织。盘旋的鸟雀于他眼中落下浮影。 ——“他走了？” 彼得的伪装被这个简短的问句击溃。少年的手掌反复摩擦着眼角，抹去不受控制的眼泪。 “……嗯。” “他走了。” 第23章 我总以为我们年纪尚轻，来日方长，所以藏起了所有的情丝，以状似亲密的距离，唤着生疏的代称。 我不知道我是否错过了什么。 我希望没有。 即使你不告而别。 即使你走得如此干脆。 - 阿尔弗雷德推着餐车，领着温顺的机器人，走到了亚尔林床边。他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和蔼的笑，配合着花白的发，显得平易近人。 “你醒得比我预计的早。” 亚尔林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转向他：一位彬彬有礼的老年绅士，眉宇间满是对稚嫩的孩子的包容。 少年抿起了唇瓣。 这种表情，他在查尔斯·泽维尔、洛亘·豪利特、彼得·帕克等人身上见过……是他目前最惧怕的东西。 他一言不发。 而常年陪伴着“黑暗骑士”的管家先生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漠，反而温和的询问。 “听说你喜欢哥谭？” ……喜欢？ 亚尔林的睫毛微垂，在碧绿色的眼眸内投下阴影，斑驳了纯粹的光泽，形成琉璃般的瑰丽。 他喜欢的不是哥谭。 混乱无序、魑魅魍魉横行、灰暗无光……只要满足这些条件，他都肯常驻。他需要的不是“喜欢”，而是“适合”——适合无止境的坠落的地方。 非要谈“喜欢”的话…… 他强行放空了大脑，拒绝再继续联想。少年眼中的晦涩替换成了空茫，却仍旧压不住翻涌的、自顾自的爬上他的眼角的悲伤。 阿尔弗雷德擅长察言观色。 曾经当过特种兵的老者和他的雇主一样，沉着而睿智，可以轻易看破一个少年的内心……尤其是这个少年深陷PTSD，一身的绝望遮都遮不住。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辞。 “你叫亚尔林·肯是吗？”管家的腔调缓慢且优雅，透着风平浪静的温和，“我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称呼我为‘阿尔弗雷德’就好。” 亚尔林依然低着脑袋。 他银白色的发勾勒着精致的侧脸，细密的眼睫与苍白的肌肤互相映衬，令他看起来像是雪做成的。剔透、晶莹，又脆弱，碰上火便会消逝。 “我能走吗？” 阿尔弗雷德默然片刻。 “……世事总不会尽如人意的。”他委婉的告知了答案，再揭开食物的盖子，“趁热吃吧。” 亚尔林浑身都疼。 他分明没有受伤，可他浑身都疼。只有用了异能，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囚禁、被当作治疗的工具、成为反派的武器……数个猜测划过他的脑海。 而他满不在乎。 他甚至懒得再揣摩自身的处境，冷淡的下了床，拉开背包的拉链，检查自己的物品。 阿尔弗雷德欲言又止。 这位来历不凡的绅士凝视着他的背影，观察着他细瘦的手腕，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 “我先出去了。” 阿尔弗雷德说：“您……多少吃点吧。” “嗞”、“嘶”……亚尔林专注的捣鼓着背包。物品的外壳互相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没回头。 等听见“咔嚓”的关门声，他才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块已经磨损的腕表，坐到光滑的地板上。 “殿下？” 一直旁观着的AI唤他。 “嗯。” 少年神思不属的应了一声，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破破烂烂的腕表，漂亮的眸子内浮现出沉郁的、沾染了疼痛的缅怀。 01是腕表式的AI。 虽然AI渗透了整个人类社会，但还是有学者持“过分依赖AI会造成隐患”的观点。于是，01被打造成了彻彻底底的辅助型AI，只负责照料他的生活。 护卫队则是从小培养而成的。 银松星比地球发达，却算不上宇宙霸主。袭击他们的人，早已摸清了他们的科技水平……群居的蚂蚁料不到人类会往洞里注水，科技被敌军碾压的银松星亦料不到自身的灭亡。 战争来得太突然。 行星吞噬者更是意料之外的灾难——他 可以带走的，他保留下来的，仅有这一个腕表。 因为破损严重，他强忍着乱糟糟的情绪，千方百计的拼凑出一个机器人，转移了01。完成了“臣民”的安置工作，他便一跌不振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 亚尔林把残留着战火的痕迹的腕表放到胸膛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因治疗而诞生的疼痛。 “……殿下。” 机器人滑到他身前：“该吃饭了 。” 少年沉默了许久。 夏日的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到他身上，晕染了他那完美无瑕的五官。亚尔林微微睁开眸子，他的碧绿混杂了模糊的灿金。 “01……” “我有时会想，要是你的资料库里，储存的不是我喜欢的食物的做法、不是我感兴趣的艺术作品、不是我的学习日志——不是关于我个人的一切。” “或许。” “我可以留下更多的东西。” 土黄色的AI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着自己侍奉的王子狼狈的将脸埋进胳膊内，露出了丧家之犬般的姿态。 “……抱歉，01。” “我只是……” 余下的话，淹没在寂静里。 本该毫无个人情感的AI却奇异的读出了亚尔林的未尽之词，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只是…… 【太想他们了。】 - 小王子被锁在了韦恩大厦。 蝙蝠的处理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既然赖定了哥谭，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防止和少年相处出感情，导致心软，他直接睡在了蝙蝠洞，偶尔出去装一次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掩饰身份。 亚尔林表现得很乖巧。 除了执着于不健康的饮食外，不吵不闹的，安静得像是一株花，静静的盛放于最顶层。 阿尔弗雷德还听到了他的琴声。 夹杂着感染力极强的情感，回荡于空旷的室内。每一个音符都蕴藏着一个故事——管家忍不住询问了曲谱的名字。 “Prinpce” “王子？” “是纪念一个人的出生的曲子。” “……” 阿尔弗雷德不再问了。 被囚禁在韦恩大厦的第八天，治愈的副作用褪去。摸清了管家先生的活动规律，又利用温顺的假面麻痹了他的认知的亚尔林开始行动了。 少年翻出器具，调整了01的臂力。 “殿下，我真的可以装载武力系统吗？”AI纠结的问，“这跟我的核心设定冲突了。” “以后帮你改回来。” 亚尔林做完最后的调整，放下了工具：“现在，把窗户砸开……小心下面的行人。” “……好的。” 01犹犹豫豫的入侵了监控，揪住最恰当的时机，猛的轰碎了韦恩大厦的玻璃窗—— “砰”的巨响！ 一部分玻璃噼里啪啦的掉进室内，一部分坠下高楼，摔得粉碎。吓坏了一无所觉的路人。 亚尔林站到了窗边。 风呼呼的吹着，搅乱了他的银白色的短发，撩拨着他纤长的睫毛。他的衣角上下翻飞，发出扑棱棱的声音。 ——“殿下！！！” 01急忙拽住他的胳膊：“太危险了！请离窗户远点，免得掉下去。” “01。”亚尔林反握着它。 “你相信我吗？” 小王子的语调很轻柔，伴随着清冽的风声，传入AI的认知——殿下要干什么？ 01没办法继续思考。 它望见了亚尔林的眼睛。 碧绿色的，宛如缀着露珠的叶，好看极了。这双眼睛总是蒙了层灰，透着忧郁。而此时——脚尖踏出高楼的这一刹那——少年的眼睛亮起了光。 如从前一般，灿烂而绚丽的光。 “……我信。” 01回答。它根本不清楚小王子的计划，可是，只需要一个眼神，它便屈服了。 亚尔林怀念着故乡。 它怀念着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少年拥抱着冷冰冰的机器人，坠向坚硬的、 注意：显示本面。他眺望着蓝天白云，沐浴着温暖的日光，在鸟雀的鸣叫中，落进风里。 “该死！” 隐约间，有谁低骂了一声。 “砰”、“砰”、“砰”……无数的玻璃窗被震碎，无数的树枝被折断，无数的汽车被启动—— 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坠往地面的少年，和他怀中的机器人，在一层层阻碍物的减速下，安然无恙的抵达了地面。 亚尔林嗤笑。 似自嘲也似讥讽。 他松开01，顶着被玻璃、树枝划出的伤口，站起身，戴上兜帽与口罩，遮住了惹眼的脸。 雌雄莫辨的嗓音于他耳畔低语。 “你非常有胆量啊。” “亚尔林·肯。” 第24章 阴冷的气息环绕着亚尔林，渗入他的每一条伤口里，勾起了剧烈的疼痛。如同撒盐，或是掐进了破开的皮肤内——显然，死神无比愤怒。 少年却弯起了眸子。 有血沿着他的手臂坠下，衬着苍白的肤色、纤细的身型，绽开了通往彼岸的花。 面罩掩盖了他的半张脸。亚尔林扯了扯兜帽，冷漠的迈出脚步，一步一步的把象征着财富与权利的韦恩大厦甩到身后。 “想到利用我的后果了吗？” 死亡的语调阴郁而凶狠，仿若各种文学作品中的反派boss，含着近乎偏执的怨怼。 少年没理他。 “你很重视这个机器人吧——” 亚尔林的脚步一顿。 他回身，看了看呆头呆脑的01，睫毛轻垂，倒映进剔透的瞳孔里，分割了纯然的绿。 “……不。” ——“你不会违反规则。” 飞快的捋清了逻辑的少年舒了口气。他压低音量，平静的反驳：“无论有多不满，你都没有杀被我复活的人；你针对我，是因为我打破了你的规则。” ——“你不会滥杀无辜。” 死亡不吭声了。 包围着亚尔林的阴冷气息褪去。无所不在的神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便不再闹事。 少年低着头，越过人群。 目睹了他“拆楼”的路人们惊疑不定的观察着他，忙不迭的为他让路，生怕触碰到他。 这片区域似乎被摁下了静音键。 亚尔林握着背包带，领着“咕噜噜”的滑动滚轮的01，转入一个偏僻的小巷，消失于众人的视野里。 - 布鲁斯·韦恩被人叫醒。 阿尔弗雷德在他疲惫不堪的表情下调出韦恩大厦附近的监控，播放了亚尔林跳楼的录屏。 “是我的疏忽。”管家道。 夜间行动的黑暗骑士才睡了一小时，就不得不强撑着起床，处理突发情况。他一边穿鞋，一边陈述：“是我们太小看他了。” “……小看了他的自毁倾向。” 蝙蝠没有急着抓人。 他凭借着摄像头，严密的监视着亚尔林的行动，顺便吃了个简陋的早餐，有条不紊的思虑着。 一周前。 布鲁斯·韦恩收到了超人的汇报——这位人间之神，为了一本相册，鲁莽的交出了自己的血。 “我想在合适的时间送给他。” 蝙蝠不置可否。 一周后。 激发了超人的保护欲，令超人心甘情愿的拿血交换相册的人，轰碎韦恩大厦的窗户，来了场万众瞩目的跳楼表演——录屏估计已经被传疯了。 布鲁斯叹了口气。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熟练的进入了一个网址：网页的上半部分是一个身穿白色披风、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下半部分则是疯狂滚动着的留言。 和之前的哀求、绝望不同。 如今的留言板，多了一种声音。 “神迹为什么不救我们！他明明有能力救我们！难道我们只能等死吗？！快出来啊！” “我有钱！救救我啊。” “如果神迹只会在大战后现身……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死在大战里？引出神迹？” …… 憎恨、急切、癫狂—— 当一群命悬一线的人聚在一起，互相激励着，盼望握住唯一的生机……谁都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网站的管理员不停的封着号，却跟不上留言的增长速度。 这就是蝙蝠不敢放任亚尔林在哥谭流浪，甚至简单粗暴的囚禁他的原因。 哥谭太乱了。 要是少年心血来潮的救了某个人……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布鲁斯也不肯赌。他必须将潜在的威胁摁灭，防止更大的损失。 布鲁斯·韦恩关闭了网页。 他检索了一下布鲁斯踌躇片刻，放弃了压热度。 被当作武力值爆表的“新变种人”，总比被扒出“神迹”的马甲好… …众所周知，变种人一般只有一个异能。 连自己的伤都治不了的少年…… 怎么可能是神迹。 他合上电脑，瞥向监控，然后愣住。蝙蝠像是见到了什么使人生厌的事物，紧紧的皱起了眉，浅褐色的眸子内浮现出惊愕。 ——The Joker 显而易见。 小丑又一次越狱了。 阴影，再次笼罩了哥谭。 - 亚尔林倚着墙，伸出胳膊，顺着01的意思，消毒上药绑绷带。因为脸上有伤，他摘掉了面罩。 血涂抹着他苍白细腻的肌肤。 少年的银发贴着侧脸，缀着细碎的光辉。他的睫毛长而密，配着漂亮的瞳孔，分外惑人。 他的身上有很多伤。 他本该痛呼的。可他面不改色，被消毒水刺激的神经无法撼动他的情绪，亦无法影响他的神态。 宛如悬崖边缘的花朵—— 他盛放着，却摇摇欲坠。 与深渊为邻，把辽阔的黑当成了避难所。拒绝着一切的援助，心底又藏着微光。他站在危险的边界，似乎随时会坠落，但是。 漫无边际的虚空中。 他是仅剩的光点。 就算飘摇、微弱、一触即溃，他也怀抱着光——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光。 多么矛盾的姿态啊。 小丑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缓步接近了专注于处理伤口的一人一AI，于他们的侧方停下。 亚尔林偏头，和他对视。 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那一抹碧绿，埋着由宠爱打造出的温柔，由责任打造出的韧性，由血液打造出的哀戚……它像是投入暗无天日的海底的一束光。 梦幻且飘渺，令人心驰神往。 ——小丑勾起了唇角。 “瞧我撞见了什么？” 他的笑容与“亲切”、“温和”等形容词完全不沾边，充斥着难以言喻、纯粹得不可思议的恶意，仿佛是顽劣的孩童，从不将伤害当回事。 ——“一只受伤的小鸟！” “噢……这一定是哥谭送我的礼物——看啊，我刚出来，便撞见了一只可怜的小鸟。” “运气不错。” 他自言自语着，前进了一步。 ——亚尔林反射性的挡住01。 同一时刻。 教室内的彼得·帕克盯着关于“新变种人”的视频，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掌。 “……” 肯总是在受伤。 好不容易才痊愈的…… 他心情复杂的盖住手机，趴到桌面上，听着同学们的交谈声，望着黑板发呆。 多爱惜自己啊—— “咔嚓。” 洛亘推开门，踏入查尔斯·泽维尔的办公室。墙角的电视播放着“新变种人”的视频，主持人义正言辞的谴责着亚尔林造成的财物损失。 查尔斯站在窗边，面色沉静。 “这是学生们的作业。”24仿佛没听到主持人的高谈阔论，懒散的放下了一沓本子。 他转身离开，关上房门。 ——“咔嚓”的轻响。 教授依然一动不动。他注视着茂盛的树、娇艳欲滴的花、清澈见底的喷泉……注视着所有的静谧又美好的事物，眸光渐渐的晦涩起来。 他要走，我便放他走。 于是他跌得浑身是伤，被口诛笔伐。 ——我后悔了。 亚尔林。 我后悔了。 第25章 布鲁斯面临着选择。 穿上盔甲，戴着面罩，以“黑暗骑士”的身份救下亚尔林；一身高定，骑着摩托，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出现在小丑身前。 还有…… 他拿出手机，看着融合了铅，可以隔绝送了一条信息。 “老爷？” 阿尔弗雷德半是欣慰半是调侃的说：“您终于肯让您的同伴插手哥谭的事了？” “……” 蝙蝠盯着监视器，幽潭般深邃的眸子里划过几缕落寞。他的语调沉静，透着受尽磋磨后的惘然。 “不是为了缓和关系。” 布鲁斯·韦恩背对着陪伴自己长大的管家，英俊的面容上是非常克制的、微不可见的哀伤。 “阿尔弗雷德，没有黑夜作掩饰，我暴露的可能性太高了……那是小丑。除非别无选择，不然，我不会跟他赌几率。” “我不想再害死谁了。” 阿尔弗雷德顿时噤声。 他回忆起那封被他烧毁的信。信的主人，是一个正义凛然的检察官，是布鲁斯·韦恩的青梅竹马，是黑暗骑士心爱的姑娘——她死在了小丑手上。 一个老套的二选一的游戏，使哥谭的光明骑士堕落成“双面人”，使哥谭的黑暗骑士背负着不属于他的骂名，黯然隐退。 虽然蝙蝠振作起来了，但是…… 他并没有痊愈。 布鲁斯·韦恩永远记得那一场爆炸。炸毁了哥谭的希望，撕碎了他的向往，冲击了悄然冒头的正义之芽。 由蝙蝠约束的罪恶，被小丑尽数放出。 点燃一根火柴，需要反复摩擦。而熄灭一根火柴，只要把它扔到地上，再轻轻的一踩—— 放纵与腐烂总是比自律轻松。 他费劲力气，奋不顾身的燃烧着自己，才保护住的火苗，被小丑泼了一桶冷水……而他毫无办法。 “阿尔弗雷德。” 蝙蝠垂下眼帘，不再看屏幕。他的语速不快，嗓音又低又沉，宛如奏着舒缓的曲子的大提琴。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夜晚。 遍地的汽油罐，播放着瑞秋的声音的对话器，在外泄的汽油里挣扎的哈维·登特。他拽着不停怒吼的光明骑士逃出陷阱——“砰！” 爆炸声淹没了瑞秋的话语。 而被他救下的哈维·登特——哥谭的精神象征之一，可以用法律将罪犯们关进监狱的英勇无畏的检察官——捂住着火的半张脸，绝望的哭嚎着。 火光漫天，灼伤了夜色。 布鲁斯·韦恩再次失去了一切。 “阿尔弗雷德。” 他微微的勾了勾唇，语气里含着些自嘲，“或许……有一天，我会败给现实，彻底摘下蝙蝠面具。” 阿尔弗雷德没有反驳。即使他心知肚明：蝙蝠侠不可能抛下混乱无序的哥谭。 这位极具绅士风度，且温和优雅的老者只是弯着眉眼，平淡的附和：“正好，我早就想去旅游了。到时候，我能带你一起去。” “有蝙蝠侠在，我肯定很安全。” 布鲁斯轻笑了一声。 “嗯。” 他应道。 - 世人皆知，遇见歹徒或事故时，只要呼喊一个名字，便有机会得到救援。 ——“Superman” 在韦恩大厦的这段时间，亚尔林摸索着逃跑的计划，01则加了蝙蝠的联系方式。 它收到了短信。 【喊“Superman”。】 Superman……？ 01看着亚尔林的背影，与他的胳膊上的新伤，不假思索的张开了嘴—— 亚尔林警惕万分。 流落到地球之后，他颓废到了极点，不求上进、不肯思考，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连谨慎多疑的蝙蝠侠，都被他麻痹，低估了他的能力。 所以他顺利的改造了01的左臂。 见到小丑的刹那，他的潜意识便警铃大作，提醒着他这个人的危险性，以及…… 他打不过小丑。 虽然他练过格斗，但靠着多年培养出的观察 力，他判断自己打不赢前方的看似瘦削的男人：变态的战斗力向来超群。 至于经过改造的01…… 亚尔林直接跳过了“让01去打小丑”的选项。他再也不会，亦绝对不允许臣民为保护他而受伤。 ——只能利用死神了。 少年动了动唇瓣，准备叫01独自逃走，却听到了一声机械感十足的呼唤：“Superman！” ……超人？ 亚尔林懵了。 更懵的是，在01唤出这个名词的下一秒，翻飞着的红披风就落到他的身前，挡住了小丑。 他微仰起头，看见了乌黑的发。 身姿挺拔的超级英雄直面着臭名昭著的罪犯，如保护伞一般，把青涩的小鸟遮得严严实实的。 “看来阿卡姆的防御还不够强。” 克拉克淡淡的陈述完，便伸出了手。以他的臂力，能直接提着小丑飞回阿卡姆疯人院，把这个猖狂的罪犯重新关进去。 然而。 小丑丝毫不慌。 不仅不慌，还抑制不住的扯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夸张到可怖的笑容。他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衣袋，嘴里念念有词：“人间之神的弱点是什么呢？” “我记得……是一种石头？” ——“是这种吗？” 被妆容模糊了面容的男人举着一块莹绿色的石头，状似忧虑的蹙了蹙眉：“忍得很难受吧？转过身去，让那只小鸟看看你的表情如何？” “……” 克拉克没吭声。 他径直捏住小丑的肩膀，却像是触碰到灼热的火焰，猛的收回了手，痛苦的闷哼了一下。 “正义联盟——” 小丑将氪石塞回口袋，不紧不慢的拉开绿色的薄外套，似炫耀似嘲讽的展示了被粘在外套内的细碎的石头：“人间之神？你以为在正义联盟组建后，我会毫无准备的出来？” “哈——” “这些小玩意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又掏了掏口袋，掏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便突然袭向因氪石的辐射而疼痛无力的克拉克。 “砰！” 被他摁到墙壁上，捅穿肩膀的，不是被全世界仰望的超人，而是突然推开超人，试图与他搏斗的小麻雀。 “嗞——” 小丑拔出刀。 亚尔林捂着被刺穿的肩膀。汩汩流出的血染红了他那纤细的手指，浸湿了他的黑衣。 少年弯下眼眸，清碧的绿和银白的发相互映衬，显得他如同亭亭玉立的水仙花，漂亮又透澈。他的睫毛半垂，掩住眸光。 “你想伤害谁？” 他的嗓音里含着些讥讽，眉眼间添上了痴狂：“——谁都不可以伤害我身前的人。” 亚尔林抬眸，对上克拉克的目光。 “……哇哦。” 小丑挑眉，赞扬般的鼓了鼓掌，眸子里浮现出混杂了轻蔑的兴味，仿佛碰到了一件比较满意的玩具。 在他的掌声内，少年跑到超人旁边，握住了克拉克的手——血的粘腻感使超人不自觉的抿了下唇。 随即，他的不适消失了。 所有因氪石而产生的无力、疼痛，皆在亚尔林握住他的瞬间消失。就像是……神迹一般。 他宛如泡进了温泉中，舒适极了。 克拉克低头，视线顺着少年的苍白的侧脸，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发现了漂浮的金色光点。 “……” 不能被小丑看见！ 克拉克握紧了亚尔林的手，半拥着一身是血的少年，上前几步，猛的扼住小丑的咽喉，将他提到半空，双脚离地。 “咳……咳咳。” 小丑感到难受，可他并没有畏惧。这个支配了哥谭的地下势力的疯子，缓缓的挑起了笑容，颇有闲情的端详着愤怒的人间之神。 “氪石失效了？” 他眯起眼，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氪石没有失效。问题应该出在……” 小丑望向亚尔林。 少年的头埋在克拉克的胸膛上，银白的发滑至脸侧，贴着耳朵。他的眼睫很长，似翩跹的蝶，晕染着剔透的碧绿。 神情冷淡，肤色苍白。 ——“是你干的吗？” 没有人回答小丑的话。 01扒下他的外套，翻出了他私藏的氪石，再统统塞进自己的“腹部”。AI默默的往远处滑动，减少氪石对超人的负面影响。 亚尔林顺势松开了手。 他捡起为了帮克拉克挡刀而掉到地面的背包，挎在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干脆的离开。 “走了，01。” “你的伤……” 克拉克的话被少年毫不犹豫的越过拐角的动作打断。他压制着视法纪为无物的小丑，天蓝色的眼睛内闪过饱含无奈的叹息。 “多么感人的场面——” 即使被扼住了咽喉，小丑亦不肯闭嘴。他瞥了眼残留着亚尔林的血的拐角，饶有兴趣的评价。 “多神奇的能力……还会发光。” 超人的心脏一紧。 ——“你猜。” “我联想到了什么？” 第26章 “啪嗒”，“啪嗒”…… 亚尔林依墙而坐。 他盯着替自己缝合伤口的01，精致的面容上表情如常。如果不看他堪称“惨白”的脸色，AI都要怀疑他失去痛觉了。 少年拿出了手机。 他的血涂脏了屏幕，打字打得不太顺。反复输入了几次，他才成功的获得检索结果。 大半的界面被血模糊。 亚尔林打量着自己，找了一会儿，找出一小块干净的衣角，擦了擦手机屏幕，免得什么都看不清。 【查尔斯·泽维尔。 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灵感应者，创办了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 少年闭上眼睛，捂住额头。 ——骗不下去了。 他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神迹”制造的轰动这么大，为什么一个外星AI能抹除他的全部痕迹；他缺少了15年的成长经历，为什么01伪造的身份没有受到任何的质疑； 大名鼎鼎的教授为什么会主动联系他，托尼·史塔克制造的AI为什么会帮01…… ——不寻常的地方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 第一次见到他的超人，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丁点的陌生，反而充斥着爱护和疼惜。 他使用异能，一方面是想协助超人，另一方面……是试探。试探超人的反应——这次的试探，直接打破了他的龟壳，把真相赤/裸/裸的摆到了他眼前。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 但他不敢认。 当他降临到地球上，意识昏沉的复活着数以万计的人时，他感知到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那个人明明被他的疼痛感刺激得精神不稳，却还是努力的安抚着他，一遍遍的与他的大脑相接，无比拼命的告诉他——“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亚尔林睁开眸子，放任血液沾上睫毛，刺得眼球泛疼。他的视野蒙了层血色，含糊了屏幕里的字。 【查尔斯·泽维尔】 这个人…… 从遇见他开始，就在救他啊。 少年眨了下眼眸，泪水携带着血丝，滚出眼眶，砸击地板，稀释了形成小水滩的艳红色。 “01。” 他问：“你什么都知道，是吗？” “Jar、托尼·史塔克、查尔斯·泽维尔、蝙蝠侠……这些人帮助我的原因，你知道，是吗？” 01缝合伤口的动作一顿。 它“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继续给亚尔林消毒、缝针、绑绷带，做得熟练而专业。 亚尔林垂下了脑袋。 他笑了一声。 灿金色的阳光照耀着他，屋檐遮掩着他。少年沐浴着光，同时身陷阴影，姿态矛盾而颓败，仿若开天辟地时被斩断的混沌。 “值得吗？” 他低声述说，语调冷肃，深藏着难过：“费尽心思的帮我抹除痕迹、伪造身份，不如杀了我。” “方便快捷，一劳永逸。” 01握着的针扎入了完好的皮肉中。新的血冒出头，吓得AI的眼珠子乱转。它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拔出针，再开口提醒。 “殿下，他们是英雄。” “……” 亚尔林陷入沉寂。 他不管不顾的把脏兮兮的精致脸蛋埋进胳膊里，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肌肤，沿着细瘦的胳膊往下掉。 是啊…… 那些人，是英雄，是奇迹的缔造者，是他最憧憬、最向往的，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击退敌人的存在。 而他不是。 他何德何能啊—— 腐烂也好，磋磨也罢……只要不重新前进，他就永远停留于银松星，陪伴着逝去的故乡。 什么是怀念？ 是和它一同熄灭。 “01。” 亚尔林说：“切断与Jar的联系。” “可……” ——“这是命令。” 01缄默片刻。它一言不发的帮少年处理完最后的伤口，收拾好医疗用品，才轻声回答。 “如果这是您想要的。” “那便如您所愿。” - 阿卡姆疯人院。 被拷上手铐的小丑注视着即将迈步离开的超人，扬起了嘴角。他说话的调子有点怪，却能恰到好处的挑起人们的恐惧。 “Superman？” “嗯……可以的话，替我向那只小鸟带句话——就说，我记住他了。” “还有他的小秘密。” 男人看似在隔空对话，实际上紧紧的关注着克拉克的反应，试图验证自己的推断。 克拉克没有转身。 他回忆着小丑的各种事迹，咽下了一切的反驳，唯恐留下蛛丝马迹。超人飞向天空，徒留残影。 “……好吧。” 小丑故作随和的耸了耸肩。 “反正我总有机会验证我的想法。”他兴致勃勃的忽略掉神情戒备的狱警，往自己的VIP室走。 “是你吗？” 男人的表情被满脸的白/粉、厚厚的口红及深色的眼影放大，看起来格外迷幻，彰显着肆意践踏法律和道德的疯狂。 ——“神迹。” 第27章 亚尔林终于出了哥谭。 意识到真相的他决定找一个没有超级英雄的城市定居, 防止再次被人带回家养。 他的车坏了。 死神救他的时候，故意搞了个使他出名的大场面，顺便砸了他的车, 导致他只能乘高铁离开哥谭，出行也变得十分不方便。 下了高铁后, 他没了目的地。 少年随便挑了个小巷子，缩在角落, 抱着灰色的背包, 感受着炽热的空气与徐徐的风，闭上了眼睛。 他遍体鳞伤，意外的免去了混混的骚扰。 01在他的侧方坐下。 一夜的噩梦。 噩梦做了千百次，便不叫噩梦了。他学着接受这一切，反复的以记忆勾勒那些消逝的事物。 他睡得很浅。 天一亮，他就醒了。 一双修长的腿停在他的前方。亚尔林仰头, 看见了一个打扮怪异，戴着头盔的俊朗男人。 “新变种人？” 男人问：“要加入兄弟会吗？” “……兄弟会？” “由我创建的变种人组织。”男人蛊惑道，“人们都在痛骂你, 警察扬言要追捕你……身负异能的你，是不会被社会接纳的——可我们会接纳你。” “我们会保护你。” 保护？ 我不需要保护！ 亚尔林被这两个字刺痛，脸色难看起来。他垂下眼帘，遮掩住晦涩的眸光, 语气冷漠。 “我拒绝。” - 同时。 纽约，复仇者大厦。 托尼·史塔克完成洗漱后，喝了杯温开水，随口询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 Jar一时语塞。 “Sir，他切断了跟我的联系。” 雇佣了01一个多月，并且获得了个关于人工智能的新点子的天才发明家愣住。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的反问。 “Sir, 他切断了跟我的联系。” 托尼：…… 男人忽然觉得食不甘味。他放下刀叉，皱起了眉：“那他要靠什么赚生活费？史塔克工业的待遇绝对是最好的！” “他的PTSD变严重了？” “从未好转过，Sir。” AI顿了顿，还是遵从本心，满怀关切的补了一句：“和您一样，从未好转。” “……” 托尼·史塔克选择性的跳过了Jar的第二句话：“定位他。我得去和他谈谈。” “Sir，我被01拦截了。” “……我敢打赌，这孩子的PTSD绝对恶化了。”托尼沉思半晌，打了个响指，“拨通查尔斯·泽维尔的电话，让他找人。” “反定位可不是个好习惯。” “好的，Sir。” 我知道短得离谱 所以 明天，补上万字章 明天补一万字 - 发了再修③，生死时速orz - 已修 第28章 “……拒绝？” 万磁王愣了会儿。他观察着蜷缩于墙角的少年：体型瘦削, 浑身的绷带，右肩处渗出了血迹，显然伤得不轻。 按照常理, 受尽苦楚的问题儿童不会拒绝兄弟会的招揽。 “难道你想去学院？” 男人不赞同的说：“虽然自诩是英雄组织，但学院真的是正确的吗？他们根本不明白, 变种人和普通人无法共处——” “人们会恐惧未知的力量。” “而我们，就是被戒备的异端。” 亚尔林又瞥了他一眼。 不认可学院的理念=有与英雄组织敌对的倾向=说不定是反派。 他扯了扯兜帽, 盖住眉眼。 就算深陷在过去的阴霾里, 不敢接触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他也不会同意反派的招揽……无论何时，他都不会主动去伤害谁。 “我不是变种人。” 少年直截了当的讲出真相，避开了关于学院的话题：“你看见的视频，是……是一个变种人为了救我，制造的轰动。” “他不会让我死。” 万磁王不信。 “我见过你。” 男人淡淡的陈述：“那时的你, 站在学院门口。而你旁边的人，是隶属于战警的24。” “……” 亚尔林词穷了。 他在“解释被教授绑架的离奇经历”和“自暴自弃的承认自己是神迹”之间踟蹰了一会儿，冷静的选择了第三种说法。 “好吧, 我是变种人。” ——省时省力。 少年低着头，语气中含着半软不硬的刺：“但我不想加入兄弟会，也不会进学院。我哪都不去……流浪挺好的。” 万磁王不禁默然。 被人们评价为“反派”，时不时就要搞个大场面的兄弟会首领实际上是个亦正亦邪的人。他憎恨着人类, 却鲜少滥杀无辜，反而真情实感的探寻着变种人的未来。 “……我明白了。” “我叫埃里克·兰谢尔。”男人的面容上完全没有愤怒或羞恼。他与那些因嫉妒、贪欲、自卑而踏上犯罪之路的人不同，不会被一个人的拒绝刺伤。 “改变主意的话，就闹点动静。” “我会来接你。” 亚尔林：…… 果然，反派是不在意战损的。 他为死神砸毁的玻璃、汽车暗自头秃，纠结该怎样赔偿倒霉蛋们的财物时, 埃里克便轻描淡写的来了句“闹点动静”。 不。 他不想闹点动静。 他现在已经债台高筑了。 被残酷的现实压迫着的小王子抿了抿唇瓣，然后站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低低的“嗯”了一声。 少年没抬头。 等他处理完灰尘，万磁王就失去了踪影。 “……” 晨光熹微。冉冉升起的朝阳洒下柔和的色泽，令世界披了层朦胧的、温暖的薄纱。树影婆娑，绿草摇曳，高铁呼啸而过。 一切都那么安详。 “……刚才有人来过吗？” 01回答：“有的。” 不是梦啊…… 亚尔林眨了眨眸子，揉搓了一下胳膊。可能是失血过多，处于盛夏的他，不仅不热，还冷得手脚冰凉，宛如身临隆冬。 “接下来……” “该去哪呢？” 少年站在偏僻的巷子内，望着逼仄、狭隘的四周，碧绿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的茫然——“先去找家便利店吧。” 他走了一步，又停下。 “……我不会死。” 亚尔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苍白而精致的脸蛋上添了些含着试探意味的，近乎病态的笑意：“不管有多饿，我都不会死，对吧？” “殿下——” “嘘。”少年打断了AI的话，“安静点，01。我在等死神的回复。” ……死神？ AI一脸懵的注视着自己的小主人微微偏头，聆听着来自虚空的声音，再煞有其事的呢喃：“确实 ，我狼狈的样子能取悦你。” 这是…… 01快速的计算着。 它分析了亚尔林的天赋，联想到少年无所畏惧的抱着它跳下韦恩大厦的姿态……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 在它无法触及的领域，小主人跟死神见面了。 ……难怪。 处理殿下的伤口时，什么意外都没发生。死神不是宽容的取消了惩罚，而是换了一种更加具有针对性的方式。 ——太过分了！ AI罕见的生了气。 居然故意利用殿下的PTSD，变着花样的折磨殿下……实在太过分了！一个本来就濒临崩溃的人……不能再被推往深渊了。 它轻轻的揪住亚尔林的衣角。 “……殿下。” “我们还去便利店吗？” ——不去了。 少年想这么回答的。可他说不出口。一直呆头呆脑的小机器人揪着他，圆溜溜的瞳孔中显现出极其人性化的忐忑，似乎很怕得到答案。 “……” 亚尔林的睫毛颤动几下。 他不知道该拿01怎么办。 他放不下故乡，而01可以。他希望01抛下日渐腐烂的他，开启新的生活，小AI却认定了他，死都不肯走，一定要照顾他。 01的职责是维护他的健康。 而他当着01的面，一次次的做伤害自己的事……是他愧对01。 他能治好查尔斯·泽维尔的脊椎，能陪彼得·帕克度过最低落的时期，能为哥谭的义警驱除所有病痛，能替人间之神挡刀—— 唯独01。 他什么都给不了它。 “01……” “史塔克工业、泽维尔庄园、韦恩大厦，这些地方，都愿意成为你的新家。你真的不考虑……重新开始吗？” AI顿时慌了：“您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 我怎么会不要你。 只是…… 亚尔林弯下腰，抱了抱土黄色的小机器人。他用额头贴着01的脑袋，同样冰凉的温度互相传递，仿若规律的心跳。 少年半阖眼眸，睫毛盈着日光。 “我耽误了你，01。” “没有！01是——” “为我而生的。” 亚尔林抢答了后半句话。 他摸了摸AI的头，松开手，将背包挎到完好的左肩：“……去便利店吧。我有点饿了，得吃点东西。” 01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 - 失去故乡后，他居无定所。 人们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大家都在为各种各样的事物而努力，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借着乘车的时间小憩。 而他咬着面包，坐在长椅上发呆。 因为他丢掉了自己的珍宝。 他的全部努力…… 都没有意义了。 面包干巴巴的。以他的肠胃，吃了不太舒服……反正他吃什么都不太舒服，也就不需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亚尔林喝了口冰可乐。 嗯…… 有点想吐。 他放下罐子，盯着手中的大半个面包，思考着要不要喂流浪猫狗，或者直接扔进垃圾桶。毕竟他实在咽不下去了。 忽然，有人在他的前方停步。 ……熟悉的气息。 他无意识的捏紧了面包，垂着脑袋。 站在他身前的人亦在做心理准备。 半晌。 他听见了一道温和的、雅致的，如三月春风般沁人心脾的嗓音：“……好久不见，亚尔林。” ——是查尔斯·泽维尔。 本就难受的肠胃因翻涌的情绪而越发不适。亚尔林的眼眶莫名其妙的泛红，泪腺不受控制的被男人的声音激活。 此刻的他十分难堪。 一身的伤，右肩还渗出了血。大热天的，穿着薄外套都嫌冷。昨夜睡在巷子内，变得脏兮兮的。啃着一看就不好吃的面包。在哥谭闯了祸，被民众声讨。 …… ——太丢 脸了。 他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又像犯了错的孩子，瞅都不敢瞅查尔斯，便猛的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提起背包，试图逃走。 “……亚尔林？” 男人握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的脚步。 “亚尔林，为什么要跑？” 查尔斯的语调非常的温柔，透着包容、理解与关切，宛如枝繁叶茂的大树，给雏鸟们提供了安全的栖息地。 “因为……” 少年止不住的哽咽。 “……不想。”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和教授重逢的刹那，他的疼痛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路的漂泊也变得难以忍受……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 亚尔林的眼泪砸到查尔斯的手上，烫得男人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 他没有松手。 一旦松手，这只乌龟就要跑了。 “我不想……” 少年的话语传入他的耳膜，沾染着泪水的湿润感。明明词汇因哭腔而含糊，查尔斯却理解得无比透彻。 ——“不想被你看见这种样子。” “……亚尔林。” 男人半是好笑半是心疼的放开了亚尔林的衣袖——少年立刻蹲到地上，缩成一团。配着漆黑的衣物，宽大的兜帽，跟煤球似的。 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没关系的，亚尔林。” 查尔斯半蹲着，把手伸进少年的兜帽里，轻轻的揉了揉亚尔林的头发。兜帽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了少年的银白色发丝。 附近响起了惊呼声。 有人认出了这个被称作“新变种人”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打算向政府举报——“Jar，拦截不该出现的通讯。” “钢、钢铁侠？！” “嗨。” 托尼·史塔克大大方方的冲被自己拦截了通讯的人甩了个 女士：…… 她没听懂钢铁侠的话。但是，被强行中断的通讯已经表明了托尼·史塔克的态度。女人惦记着赏金，又看了眼身侧的钢铁侠。 “……早上好。” 她明智的收起手机，去等高铁。 托尼满意的哼了一声，才慢悠悠的抱着装有白粥的纸袋，走到少年旁边。 “初次见面，亚尔林。” “我叫托尼·史塔克，是个发明家、慈善家、亿万富翁……”男人顿了顿，弯着蜜糖色的眸子，揶揄道，“目前兼职你的送餐员。” ——“请亚尔林先生收下这份早餐。” 小王子怔了怔。 查尔斯代替他接过纸袋，拿出白粥，揭开盖子，然后塞进他的手里：“托尼特意让厨师熬的……虽然白粥估计体现不出厨师的技术？” “吃吧。”教授补充，“它会使你舒服点。” 亚尔林坐回长椅上，望着白粥。 他的耳边是01与托尼·史塔克的交谈声，身侧是双腿健全的查尔斯·泽维尔。氛围和谐得像是海市蜃楼，梦中泡影。 少年憋住泪水，怕弄脏食物。 “我看起来……” 他低声问：“是不是糟透了？” “糟透了？” 查尔斯面露诧异。 他打量着眼眶通红、浑身是伤、灰不溜秋的亚尔林，浅灰色的眼睛内划过几丝饱含慨叹的笑意：“当然不是。” “一个深陷泥泞，依然肯向他人释放善意，为他人赶走疼痛——即使在急速下坠，仍旧紧紧的保护着怀中的机器人，没有让它多哪怕一条刮痕的少年……” “无论有多狼狈，都用不到‘糟透了’这种词。” “亚尔林。” “你已经非常坚强了。” 越写越晕，我发烧了呜呜呜 虽然超级害怕被编辑私聊……可是我撑不住了【。】 你们的太太倒下了 在猝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睡了！咕咕咕！ 【安详】 - 【关于人设】 1万磁王的 剧照，我翻来覆去的看，发现他的眼睛一会儿灰一会儿蓝，看了半天，我都怀疑自己成了色盲，也看不太懂【。】 所以定为灰蓝色！ 是法鲨版 第29章 ——他是“神迹”吗？ 既然不知道答案, 就想办法证实。那群英雄的面具，他总会一个一个的扒下来的。 小丑发送了信息。 他是阿卡姆疯人院的无冕之王，越狱、上网、打电话……他一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座病院已经彻底被他渗透了。 信息的接收人, 是远在大都会的莱克斯卢瑟。 随着战警、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等超级英雄组织的诞生，反派们的生存空间愈来愈小, 不得不加深彼此之间的联系，抵抗超英。 当然, 他们相处得不够融洽。 哥谭的小丑认为莱克斯过于虚伪, 大都会的莱克斯认为小丑过于疯狂……他们的交流很少，偶尔联系，便代表着要搞事。 一个深谙人性，一个天资聪颖。 虽然他们不是十分合拍，但谁都不会小瞧这两个人制造事故的能力。 莱克斯查阅了信息。 独特的加密方式令他在看见信息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发信人的身份。 【我抓到了“神迹”的小尾巴。 要玩个游戏吗？濒临绝望的人们, 为了最后的一缕光，会做出什么——】 信息的底部是一个链接。 莱克斯打开链接。映入他的眼帘的，是目前疯传的关于“新变种人”的视频。他握着电脑鼠标, 随手点进“神迹”的个人网站。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根据小丑传递的信息，莱克斯在十多秒内定好了计划：利用水军，引导命悬一线的人们聚众闹事, 再戳穿“神迹”的身份。 简单却有效的策略。 目前为止，“神迹”只出现过一次：死亡数严重超标的大战里——“或许只有死亡数庞大，才能见到他。” 这种言论越演越烈。 煽动一群心有所感，且走投无路的人，不需要花多少精力。 只要…… 修正一下他们的闹事地点。 莱克斯导入了“新变种人”的脸，想要直接检索、定位他, 却发现自己遭到了拦截——能拦截他的人，屈指可数。 “……有意思。” 青年挑了挑眉，终于燃起了一丝兴趣。 - “boss，卢瑟会按你的想法做吗？”投靠了小丑的狱警小心谨慎的问。他更想说的是：你发的东西那么空泛，卢瑟看得懂吗？ 但他不敢这么直接。 “会的。” 小丑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心不在焉的回答：“‘神迹’降临在战场上，停留了几分钟，超级英雄们肯定知道他是谁。” “卢瑟只要一检索——” “被拦截的话，就真相大白了。” “没有被拦截也无所谓，试一试就清楚了。”他扬起唇角，裂开的口红宛如血液，显得他狰狞而恐怖，“卢瑟不会介意帮我这一个小忙的。” “最近太和平了……” “是时候为生活添点乐趣了。” - 网络上暗涌四起。 在卢瑟的暗中操作下，越来越多的人的心情从“祈求”转化为“怨恨”。“神迹”的个人网站里，饱含戾气的话逐渐占据了留言板。 满屏的诅咒或唾骂，看着触目惊心。 管理员完全删不过来。 “你为什么要出现？！如果你不出现，我就不必日复一日的对着电脑祈祷，为抓不到的希望而痛苦。” “我们可以逼‘神迹’出来！” “Ta会看见我们的……我们要想办法让Ta看见我们！前提条件是大战的话，我们人为制造一场不就好了？！” …… 被亚尔林复活过的网站管理员浏览着这些疯狂又偏执的字句，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他停下封号的手，迟钝的意识到：出事了。 他似乎……替“神迹”惹了个大麻烦。 管理员沉默片刻，有了决断。 ——“神迹”个人网站关闭，所有发表过反动言论的账号被管理员提交给 警方。由于名单过长，警方拘留了最猖狂的几个人，杀鸡儆猴。 瞬间，舆论炸了。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得绝症的不是你们，不是你们的亲朋好友，你们当然能事不关己的指责我们！” “‘神迹’欠你们什么了？凭什么被你们威胁、唾弃？！” “都别吵了，‘神迹’说不定不在地球？” …… 在这场世界级的讨论中，无数生命垂危的人，及深爱着逝者的人，循着莱克斯与小丑留下的蝴蝶，一步一步的踏向深渊。 ——“救救我吧。” ——“救救我啊。” ——“神迹。” - “Sir，关于‘神迹’的舆论不太对劲。”密切关注着这场争论的Jar汇报道，“对‘神迹’的声讨，有人为引导的因素。” “……但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托尼史塔克把玩着墨镜，神色不虞：“这么逼迫一个孩子，实在是……世界上有哪条法律规定‘神迹’必须拯救所有人吗？” “没有，Sir。” “哼。”男人注视着屏幕上的快速刷新着的热门讨论区，不屑的说，“当然不会有。我估计他们都没学过未成年保护法。” ——“定位亚尔林。” 他戴上墨镜，往车库走。 这一次，Jar没有被01拦截。托尼随便挑了辆“低调”的车，便坐进驾驶位，风驰电擎的奔向亚尔林的所在地。 ——少年正坐在长椅里。 他滑着手机屏幕，精致无瑕的面容上蒙着温暖的日光，凸显了他的苍白。亚尔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银白色的发柔顺的贴着侧脸，右肩不再渗血。 模样比之前漂亮多了。 之前是混了砂砾的珍珠，如今是恢复荣光的王冠。 察觉到脚步声，他侧头。 那双碧绿色的、仿佛盛着星空般瑰丽的眸子里倒映出来人的身影，像是记录了全部美景的浮世绘，绚烂至极。 托尼史塔克怔了几秒。 男人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摘下墨镜，走到亚尔林身侧。他低下头，看到了屏幕上展现的和“神迹”有关的讨论。 托尼皱眉，拿过少年的手机，退出了界面。 “不用在意这些。” “Jar会监控不正常的账号。一旦他们打算办线下聚会什么的，复仇者联盟就会出动，及时镇压骚乱——总之，你不用管。” 亚尔林微仰起头，望向他。 “这一切因我而起。” 少年的嗓音清冽又动听，如同滴水入泉，击起了浅浅的涟漪。他的眼神很空茫，似在诉说，又似在回忆：“这是……我的责任。” ——“这不是！” 托尼铿锵有力的反驳。 “他们本来就没有希望。只是你让他们见到了曙光，所以他们把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到你的身上，盼着你像上帝一样，治好他们——可你没有这个义务！” 男人紧紧的捏着墨镜，蜜糖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的怒火。他的语调是难得的冰冷，流露出护崽子般的警惕。 “……真荒唐。” “盼着孩子解决一切，那要大人干什么。” ……没有这个义务。 亚尔林充满怀念的垂下了眼帘：多么熟悉的话啊。 他的老师，总是很担心他会乱用能力，导致自己身陷险境。于是，那位学识渊博的女士，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孜孜不倦的…… ——“亚尔林，你要记住。” ——“你拥有的是权利，不是义务。” 反复的，告诫他这件事。 少年低着脑袋，纤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仿若停在枝头的雪。托尼史塔克瞄到他的面颊上的纱布、不健康的肤色，心脏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你救了他们一次，就得救第二次。” 男人将墨镜别到胸前的口袋内，随性的揉了揉他的银白色的发，轻声安慰：“小 孩，你要为自己而活——世界上没有钢铁侠解决不了的事。” “……” 亚尔林弯了弯眸子。 他盯着自己的胳膊：缠着绷带，又细又白。怎么看怎么软弱无力。绷带之下，是皮开肉绽的、疼得连绵不绝的伤口。 “抱歉，史塔克先生。” 少年的嗓音非常轻，像是飞扬的蒲公英，伴着风旅行，寻觅着合适的落点。 “要是他们真的绝望到去伤害无辜的人，借此逼迫‘神迹’现身……抱歉，我知道您想保护我，但我会去的。”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救不了所有的人。” “只是……” “我不希望再有谁因我而死了。” 亚尔林抬起头，与托尼史塔克对视。他的眼眸中盈着水光，混杂了灿金色的阳光后，熠熠生辉、波光粼粼，分外好看。 “先生，你知道吗。” “我曾经有一个护卫队。队伍里的人，全都骁勇善战、勇敢无畏，他们忠心耿耿，是最棒的战士……为了保护我，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我活下来了，他们却永远留在了15岁。” “他们没办法往前走了。” “……” 托尼哑然。 他收回揉搓亚尔林的头发的手，嘴唇不断张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替这位异星的小王子承担一切的热忱亦缓缓消退。 或许…… 他不该阻拦亚尔林。 “我不想再让谁因我而死。” 少年的眉眼间多了些饱含怅惘的笑意，姿态如跳跃于他发尾的阳光般，虚幻而美丽：“抱歉，史塔克先生——世人需要‘神迹’站出去的那天，我一定会去。” “我不会再逃走了。” “……” 男人缄默半晌。 “好吧，你说服我了。” 他故作淡然的抽出墨镜，遮住隐隐泛红的眼睛，然后用力的拍了拍亚尔林的肩膀：“我不拦着你，你也别拦我。” “真的到了那一天。” ——“钢铁侠陪你去。” 【关于人设】 1莱克斯·卢瑟是电影超蝙大战里的，不秃头的、看着病病的那个。 2因为第一次写综英美，不知道狼叔和贾维斯是不能写的，所以昨天连夜修改了违规内容。 ①狼叔全部剧情，由原创角色24替代。并且，之后不会再有24出场……大家当我没写过吧【叹气】 ②贾维斯的剧情，由Jar替代。 第30章 小王子找到了新的驻扎地：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广场。他拦不住查尔斯的定位, 索性不跑了，开始想办法赚钱，赔给被死神砸了车的倒霉蛋们。 他会的东西很多。 会画画、会下棋、会弹琴、会书法、会拼装机器人……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受到人民的宠爱。他为了故乡而付出的汗水, 受的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更令民众动容的是：他不具备远超常人的智商。 他把整个星球的未来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才会夜以继日的提升自己，力图成为优秀的王。 “亚尔林, 稍微玩一会儿吧？” 王后心疼他, 时不时就抱着最新款的玩具，走到他旁边，诱哄道：“不必这么辛苦。你只需要调控人手，将选拔出的人才放到合适的位置里。” 而他从不会被玩具诱惑。 年幼的男孩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向温柔的母亲，跟大人似的, 语重心长的反驳：“不行。” “作为带领大家的人，我必须争分夺秒的汲取知识……我没有时间玩。如果我平庸又无能，我的人民该怎么充满希望的生活？” “……” 王后被他问倒了。 女人哭笑不得的放下怀中的玩具, 万分爱怜的梳理着他的头发，轻声问：“这是谁教你的？” “父亲。”男孩回答。 “……果然是他。” 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瞥了眼在王子的感染下专心致志的练习着格斗的护卫队成员，托着腮，弯下了碧绿色的眸子。 “我的亚尔林……” “一定会成为备受爱戴的王。” “人们会自发的支持你、维护你, 士兵们会为你赴汤蹈火，浴血奋战——愿意燃尽自己，替这颗星星点亮前路的你，一定会得到同等的回馈。” 男孩悄悄的红了脸。 “……太夸张了。” 他眨了眨眼睛，十分不好意思：“我才没有那么好……我还有特别多的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有夸张噢。” 王后依然眉眼弯弯，笑得如同碧波荡漾的湖, 温婉迷人：“坚持下去的话，总有一天——” “即便为你战死，士兵们亦死而无憾。” “因为你值得被效忠。” - 亚尔林摆好画架，打开颜料盒，一笔一划的描绘着记忆内的故乡。他的脑海里总是闪过血淋淋的画面，导致他的手不太稳，线条不够流畅，毁了几张画纸。 但是。 他能够重温银松星的景象了。 就算每一笔都满是悲切，他也耐心又执着的完成了几幅作品，没有再难过得泪流不止。 是他麻木了吗？ 还是被时光磨去了绝望？ 亚尔林捏着画笔的手一顿。他不肯接受第二个答案，唯恐有一天会忘记故乡的模样。 “……” 他过得太/安逸了。 安逸会使人抛却悲伤。 “01——” 少年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缩回龟壳，逃到混乱的一角，继续自暴自弃的沉溺于过往，不再触碰温暖与爱。 然后，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前。 “卖画吗？”来人问。 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士：一袭黑裙，挽起了深褐色的长发。睫毛细密，眼眸明媚。 她的声线有些沙哑，听着性感而撩人，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优雅，像是旧世纪的贵族，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礼仪的魅力。 亚尔林垂下眼帘：“卖。” “我想买你的自画像。” “……可以。” 少年没有犹豫多久。 他能学那么多东西，绝佳的记忆力是必不可少的。这曾是他的骄傲，亦是如今折磨他的源头。即使过了一个 多月，他仍旧清晰的记得一切的细节—— 关于死亡，关于毁灭。 关于逝去的所有。 亚尔林没有画此刻的自己。 他选择描绘的是活在银松星上的他。教导他的画师为整个王室画了半身像……少年一边回忆着那一幅幅的画像，一边动笔。 买画的女士端详着他。 眉眼间藏着脆弱，眼眸里含着沉郁。他宛如一朵被制成标本的花，残留着精致，却了无声息。 亚尔林的动作又快又熟练。 创作一幅油画，需要左思右想，反复揣摩，绝对不是这种早已画过千百遍的姿态。 于是女士问：“你画过自己？” “……” 亚尔林停顿了片刻。 他的眼睫颤动，碧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晦涩而落寞的情绪，晕染了灿金色的日光。 “……我看过。” 少年回答：“看过很多次。” 重现了画师为他画的半身像后，已经是黄昏了。顾客罕见的体贴，一声不吭的陪了他几个小时。 “等晾干了，我再卖给您？” 亚尔林放下画笔，用01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沾了颜料的手，温声询问。 “……唔。” 女士微眯着眸子，打量着油画，意有所指的说：“这画不像你。与画像相比，你瘦了、黯淡了……还心事重重的，一脸的漠然。” “画里的人，看着非常温柔。” “……” 亚尔林盯着地板，抿起了唇。 在他以为顾客要撤单时，美丽优雅的女士扬起唇角，笑着补充：“——但我很喜欢这画。” “晾干之后，打我的电话。” “希望下一次见面，你会跟画上的人一样，开朗、柔和，宛如湖边的垂柳，令人如沐春风，寻不见阴霾。” 亚尔林接过名片。 神秘的女士缓步离开。他则低下头，看了看姓名栏，记住了她的名字： ——戴安娜·普林斯。 - 于莱克斯·卢瑟而言，找人的方式有很多种：通过卫星定位、雇佣私家侦探、悬赏通缉…… 他轻松的获得了亚尔林的位置。 莱克斯本想小打小闹一场，却意外得知钢铁侠、教授与神奇女侠都在接触亚尔林——这简直是捶死了少年的身份。 亚尔林·肯=神迹。 他改主意了。 无论是超人，还是神迹，都是阻碍人类进步的东西。只懂得原地祈祷，是会退化成猩猩的。 世界不需要超人。 人类不需要神迹。 这种史无前例的轰动的神迹。 莱克斯不喜欢他们。 所以他免费提供了新研发的，可以激发人类的潜能或导致人类变异的药剂，顺便贡献了一批能阻隔教授的心灵控制的头盔。 这些物品花了他不少钱。 可莱克斯不缺钱。 换言之，砸一堆钱，赶走那群讨人厌的超级英雄，他认为十分值。基于这次的计划是小丑提出的，参与者又是乌合之众，他不会亲自下场。 毕竟小丑的黑吃黑是出了名的。 “跟踪亚尔林·肯，修正‘聚会’地点，提供药剂、头盔……”莱克斯·卢瑟抚摸着混杂了铅的墙壁，轻笑了一声，“最后是——” “放小丑。” 他往嘴里扔了颗糖，神色愉快。 该怎么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量的伤亡？ 挑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 假如这个城市驻扎着一群超级英雄？ 任何恐惧都敌不过死亡。 ——纽约再次受到重创。 大量的变异人突然出现在街道上，肆意放火、杀人 ，无恶不作。他们疯狂的制造着灾难，把死亡扩散到了纽约的每一个角落。 复仇者联盟和战警启动了紧急救援，隔壁的正义联盟闻讯赶到。然而—— 这是场设计周密的进攻。 全世界都知道教授是最强大的心灵感应者，全世界都知道超人是“人间之神”……头盔、氪石等克制他们的事物一应俱全。 超级英雄的每一场战斗，都会被敌人研究无数次。他们不得不反复的突破自己的极限，才能获得胜利。 “准备好了吗？” “嗯。” 亚尔林点了点头。 他穿着红白相间的披风，戴着兜帽和纯白色的面罩，打扮得与他的个人网站上的图片一模一样——这些装备都是托尼·史塔克制作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托尼提醒。 亚尔林检查了一下面具，语调沉静：“我说过，世人需要‘神迹’站出去的那天，我一定会去。” “……好吧。” 男人唤出盔甲：“注意安全。” 他抱着亚尔林，飞到视野较好，且暂时安全的屋顶，便放下少年，加入了战斗。 由Jar操纵的机甲落到亚尔林身侧。 “Sir派我来保护你。” 亚尔林道了声谢，就翻出新买的手/枪，放空弹夹，塞回了披风的口袋里。他站在天台的边缘，看着下方的骚乱，不言不语。 人们在哀嚎—— 到处是火光。毫无战斗力的普通人惊惶的逃窜着，却抵不过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一颗突如其来的炮弹、或是变异人的拳头。 他们像是蚂蚁，任人践踏。 昔日繁华的首都，成了罪犯的屠宰场。他们乱轰几炮、瞎拆几栋楼，就会造成上百人的伤亡。 而亡命之徒，遍布全纽约。 ——【6734】。 只有亚尔林可以看见的数字悬浮在天空中。他仿佛回到了故土覆灭的那一天，听着接连不断的哭嚎，盯着快速上涨的死亡数。 血液洗刷了这座热闹的城市。 ——【6943】。 ——【7196】。 ——【7311】。 …… 每一秒，这个数字都在跳动。 数字的下面，是一个倒计时。他只能救死亡时间在3小时以内的人。一旦超过3小时，他便无能为力了。 施放技能的3分钟里，不可以被打断。 复活的区域极其大，能够覆盖整个地球……要是研发出增幅器，说不定能覆盖全宇宙。 复活目标由他自己圈定。 关于天赋能力的描述浮现于他的大脑。少年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再看地狱一般的悲惨景象。 一声声的嚎叫传入他的耳膜。 ——“住手！” 蓦的，他的耳畔的哀嚎被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替代。死神愤怒的警告：“第二次触犯法则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亚尔林没有给他回应。 少年全神贯注的感受着血的腥味、上跳的数字和此起彼伏的哭泣，所有的恍惚皆被面罩遮掩。 终于—— 死亡数越过了10000。 “Jar。” “不要让我昏过去。” ……什么意思？ Jar尚未消化亚尔林的命令，就被少年的惨叫吓得怔在原地。它下意识的接住跌倒的亚尔林，摸到了透明的冷汗与鲜红的血。 冷汗是疼的。 亚尔林抑制不住的蜷缩着，不停翻滚、挣扎，嘴里的惨叫越来越尖锐，最后化为沙哑的、破音的，光是听着，喉咙便会隐约泛疼的嘶鸣。 血是…… Jar无助的捂住少年的肩膀。 他的肩膀被小丑捅了一刀，身上全是割伤。随着他的滚动， 没有愈合的伤口一一崩裂，渗出血来。 “……Sir？” Jar把亚尔林的影像传给自己的主人，询问道：“我要打断他吗？他的状态……很糟糕。” “……” 托尼·史塔克环视一圈。 就在刚才。 金色的光点悄无声息的钻出虚空，笼罩了纽约。癫狂的罪犯们不约而同的捅穿了自己的心脏，良心未泯、濒临死亡的人亦陆续的跳楼寻死。 超人似乎被某道声音刺痛，捂着耳朵摔到地面。同一时刻，教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英雄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托尼·史塔克犹豫了。 面对这个问题，谁都会犹豫：亚尔林忍耐三分钟，救的是一座城；而他强行中断复活，那纽约的上万人，就会因他而失去“生”的机会。 “……” 他垂下脑袋，看见了一地的血。 “……那孩子是怎么说的？” “他说，别让他昏过去。” “……” 发明家、慈善家、亿万富翁、钢铁侠……托尼·史塔克拥有那么多闪耀的头衔，却只能心思百转的望着Jar传输的影像，微不可闻的、喑哑的回一句—— “尊重他的选择。” 没有人主动去打断亚尔林。 这是个阳谋。 莱克斯·卢瑟凝视着屏幕中的英雄们无比稀有的，挫败又无力的神情，赞叹般的晃了晃头：见证了这一幕，他就回本了。不枉他配合那个疯子。 身处纽约的小丑握住一颗漂浮的光点。暖流传入他的四肢百骸，赋予了他极为舒适、梦幻的感觉。 他挑眉，无声的勾起嘴角。 ——纽约安静下来。 这座化为炼狱的城市，得到了安抚和洗礼。一片祥和中，只余下一个人的哀嚎。 三分钟。 漫长的三分钟。 亚尔林在无穷无尽的疼痛与死神的怒吼里，复活了全纽约的死者。他颤抖着滚出Jar的怀抱，轻轻的摘下面具，擦掉脸上的眼泪。 “……Jar。” 少年哭哑了，说话有些含糊，残存着被疼痛捏出的颤音：“带我去找那些罪犯。随便哪个都行。” “好。”Jar应道。 机甲抱起他，飞到一个不敢置信的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满脸兴奋的罪犯身前。 “我、我的病好了？！” “神迹！！！是你救了我！”罪犯激动得不知所以然，头昏脑胀的奔向亚尔林，“网上说被你复活的人都变得非常健康，我还半信半疑的，没想到——”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给予了他新生，被他朝拜了一个月的“神迹”干脆利落的掏出一把枪，抵住他的额头。 “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不、你不能……你不是英雄吗？！”罪犯睁大眼睛，两股战战，“我就是为了活——” ——“咔哒”。 扳机被扣下。 在恐惧的压迫里瘫坐在地的罪犯愣了十几秒，才意识到亚尔林的枪没有装子弹，只是吓唬他。 少年半蹲下身子。 红白相间的披风落到地面，沾了尘埃。他的手指勾着漆黑的枪，漫不经心的摇晃了一次。枪口似有若无的对着身前的罪犯。 亚尔林的嗓子哑得仿若嘶嘶叫唤的蛇，语气冷得像是高山之巅的雪，含着真假难辨的威胁。 他的声音参杂了面具的质感。 “我从来都不是英雄。” “所以。” “下一次。” “我会装上子弹。” 肝到凌晨四点半才码完 码完自己还不满意 睡醒还得接着码新章节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咕咕流泪】 - 看见有很多读者问为什么不能写狼叔，这里统一解释一下： 去年八月左右，论坛有人造谣，说迪/士/尼要告同人区侵权，于是晋江把漫威电影宇宙的人设、剧情全部禁了。漫威只能写1968（？）年之前漫画出版的角色。 狼叔是1968（？）之后的，不许写。 当时闹得一群综英美太太弃坑、改文。 我至今不明白那个造谣的是图什么 【沉思】 第31章 网络上多了一个视频。 视频内的“神迹”一身的血, 染红了材质精良的披风。他的长相被面罩覆盖，兜帽下的发丝缀着血滴。“神迹”戴着手套，拿枪的手纹丝不动。 他体型瘦削, 滚得满身灰尘，嗓音嘶哑, 语调漠然，流露出压抑的怒火与阴沉。 “我能救你, 也能杀你。” “下一次。” “我会装上子弹。” ——罪犯的哀求丝毫影响不了他。比起良善的英雄们, 他更像是不会为任何事物动容的刀剑，刺得人生疼，寻不见一丁点的柔和。 恐吓敌人时，有血沿着他的披风滑落。 “啪嗒”的打湿地板。 而他毫不在意。 于是人们猜测：他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阴郁、恐怖、暴力……他的形象，和崇拜者们想象的“圣父”截然相反, 偏向于爬出地狱的“恶鬼”。 下一次。 他会开枪的。 ——讨论热潮又爆发了。 “我们究竟在对什么求救？”、“这样的人不会是英雄”、“看看纽约被毁成了什么样！”…… 01顺势重启了“神迹”的个人网站，公布了关于“复活”的限制，隐瞒了亚尔林需要付出的代价。 留言板被它删除。 取而代之的, 是一句饱含恶意的、嘲讽性十足的话——“我为什么救你们？是为了见证你们生不如死的姿态。” 象征着希望的背景图，改成了浑身浴血的、看不清面容，却极为傲慢的模样。 以死神作原型，01按照亚尔林的吩咐, 彻彻底底的颠覆了“神迹”的形象。 网络舆论是非常容易引导的。 只要你的声音够大，营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便可以堵住他人的异议。等异议消失，吃瓜群众自然会信任唯一的解释。 况且…… 被颂声载道需要苦心经营，而被万民唾弃，只需要伪造一个缺点, 再无限的放大它—— “原来神迹是这种人！” “我早就说了，他不出来肯定是因为不够强，你们还不信。看，他的能力有那么多限制，根本救不了你们……整天/朝拜他的都是傻子吧？” “为了看别人生不如死才救人……虽然是做了好事，但这种想法好恶劣啊。” …… ——薄弱的信仰在坍塌。 他不够强大。 他不够慈爱。 他不够宽容。 他根本配不上“神迹”的称号。既然如此，为何要信仰他，崇拜他，向他乞求希望—— 他不过是凡人。 不是上帝。 - 01亲手击溃了世人对于“神迹”的憧憬。它完成亚尔林布置的任务，就出了复仇者大厦，赶往少年的所在地，盘算着绷带是否够用。 忽然，它的视野被黑暗蒙蔽。 “……谁？” 没有人回答它。 AI的四肢被卸掉，“哐当”的砸到地面。它感觉自己被人拖行，吊了起来，却检测不出凶手的身份。 “……你是谁？” 它又问，语气中藏着忐忑。 01是为亚尔林而生的辅助型AI，它的核心程序里没有“攻击”的设定。当危险降临，它比小王子更脆弱，会轻易的被捕获。 它是AI，不怕死。 它只怕自己成为刺伤主人的刀。 吊起它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锋利的匕首撬开了它的零件，从容不迫的将一张扑克牌塞进它的颈部。 顺滑的手套摩擦过它的躯壳。 01知道了答案。 “Joker？” “Bingo！可惜没奖励。”小丑顿了顿，自我沉醉般的否定道，“不，怎么能没有奖励呢……我该给你点奖励的——替你通报一下怎么样？” “我想想，他的号码是……” 亚尔林正在处理伤口。 死神被气得不轻，不管不顾的把他的药膏修改为病毒或硫酸，妨碍他的治疗。难得齐聚的超级英雄们就看着他的医疗 用品一个接一个的变质，完全没办法正常使用。 “……这叫倒霉？”托尼惊诧。 他落到少年身侧，收起盔甲：“我来帮你。有的地方你处理不了……你能不能轻点？都压出血了。” “你去抓罪犯吧。” 亚尔林拒绝道：“我自己可以。” “……” 托尼认为他不可以。 只是，在Jar发来影像资料后，钢铁侠做了一个使他心绪不宁的决定。即使这个决定无比的正常：不论是谁，都会和他做相同的决定。 毕竟亚尔林不会死。 他不是拿人命换人命。受难三分钟，与数万条性命，不在同一个等级。如果亚尔林会死，他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深陷PTSD的小孩。 他没有错。 甚至于，亚尔林自己，都选择了数万条性命，决定承受堪比炼狱的三分钟。 可他就是纠结。 托尼·史塔克总是想独自扛住一切的苦难，将所有人挡在身后，替他们免去灾厄。 然而…… 他没有选择这孩子。 谁都没有选择这孩子。 托尼清了清嗓子，按捺住坦诚内心的别扭感，歉疚的、磕磕绊绊的说：“刚才……嗯，对——” “你想问我为什么复活罪犯？” “……对？”男人的尾音上勾，显然是临时接的话。他习惯了用漫不经心的吐槽掩饰自己，一时竟忘了该如何正确的诉衷肠。 亚尔林故意岔开了话题。 少年低下头，一边包扎，一边解释：“因为我相信超级英雄能抓住他们，相信法律会审判他们。” “他们做错了，就该受罚，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死去——可以威慑住濒临绝境的人的，是重获新生后的苦难，是社会的谴责、抵制。” “……活着不代表幸福。” “他们命悬一线时没精力思考的东西，会在重生后，一一浮现。见过了他们的惨状，试图效仿他们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承受力。” 他的语调很冷。 托尼·史塔克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柔又脆弱的孩子。直到此刻，听着他侃侃而谈，近乎残酷的描绘着罪犯们的未来，男人才后知后觉： 这是来自异星的王子。 “我不是想救他们。” “是想看他们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便接受着精英教育，学习着统治他人的方法的下一任君王。 “社会需要秩序。” “他们的下场，就是奠定社会秩序的基石……不过，目前能够抓捕的，都是弃子。真正的主谋，不会亲自站到棋盘上——” “他还会闹事的。” 托尼·史塔克上上下下的扫了他好几次，一副被刷新了认知的表情。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脑袋，颇为赞同的回答：“我会注意的。” 不远处的蝙蝠瞥了亚尔林一眼。 他之所以大力扶持哥谭的光明骑士，就是因为哈维·登特能凭借着法律把罪犯关进监狱、清扫哥谭，而不是靠拳头或恐惧。 黑暗骑士离不开面罩。 而光明骑士可以堂堂正正的审判污垢，点燃哥谭居民的信心、希望，照亮哥谭的前路。 少年所说的。 恰好是他想要的。 哥谭需要秩序。英勇无畏的检察官——哈维·登特——便诞生了。他和他惺惺相惜，他为他筹集资金，他将他拖出火海—— 蝙蝠期盼着光明骑士获得胜利。 ……可惜。 小丑毁了哥谭的光明。 蝙蝠从亚尔林的身上看见了哈维·登特的影子。一样的勇敢，一样的擅于巩固秩序……严格来说，少年比哈维·登特更加的理智、坚韧。 因为哈维堕落成了双面人。 而他历经艰险，依然坚守底线。 蝙蝠走到了亚尔林身前。 “你懂的很多。” “……” “或许吧。” 少年咬着绷带的一端，给自己打了个结。他的神色被面罩遮掩，语气淡得分辨不出情绪。 一身的血污暴露了他的自嘲。 “反正也用不到了。” 小王子其实超优秀的XD 不过都没用了 第32章 ——“嘀嘀。” 亚尔林和蝙蝠收到了新信息。 少年收到的是一个被卸掉四肢、挖去眼珠、吊到半空的机器人的图片。布鲁斯收到的是一张“Joker”的图案。 两则信息的尾部都附了地址。 地址是相同的。 与擅长暗中挑拨, 习惯藏于幕后的莱克斯·卢瑟不同，小丑行事张扬，热衷亲身上阵。他了解人性, 爱玩阳谋，肆无忌惮, 是混乱的代名词。 没人敢借他的名头行事。 01是真的被小丑带走了。 亚尔林的思绪乱成了一团，胸腔内满是惶恐和焦虑。他把手机塞回口袋, 茫然的站起身, 无意识的踩住了滚落的绷带。 “……我得去救它。” 少年呢喃着，迈出了脚步：“我只有它了……我不能失去它。” “亚尔林？” 布鲁斯唤了他一声。 他仿佛屏蔽了一切的动静，自顾自的走着。尚未绑完的绷带坠在他的胳膊上，轻擦着脏乱的地面，衬得他像个游魂。 ——“亚尔林！” 蝙蝠捏住他的肩膀：“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 少年的嗓音在抖，含着泪意。他总是冷淡或忧郁的, 偶尔会展露出醉人的温柔。作为王子，他鲜少这样歇斯底里的、形象全无的说话。 破了音，嘶哑到极点。 勾起了蝙蝠的回忆。 ……又是小丑。 杀了瑞秋、毁了哈维·登特还不够吗？！这孩子才15岁, 没了01，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布鲁斯不想见证第二个“双面人”的诞生。 “听我说。” “我们会帮你，好吗？”阴沉的“暴力狂”难得放柔了语气，安抚道, “别担心，超级英雄们都在。” “我们会救出它的。” “……” 亚尔林注视着他。 漆黑的盔甲掩盖了他的面容。少年只能从他的语调、动作里判断他的决心。蝙蝠的战甲上有血迹，有刮痕，夹杂着硝烟味，昭示着先前的战斗的激烈。 这个人。 曾为他赶跑混混，替高烧的他找医生, 一次次的制止他进入混乱之所……这是哥谭的黑暗骑士，拥有坚不可摧的意志、永不黯淡的灵魂。 “我……” 亚尔林捏住他的衣角，如被猎人堵进绝路的小兽，无助的、绝望的发出了呜咽：“你们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人，对吗？” ……奇迹？ 蝙蝠缄默片刻。 如果他能创造奇迹，那瑞秋就不会死，哈维·登特亦不会堕落。别的英雄大概可以创造奇迹，而他…… 他拼尽全力，也只护住了一缕光。 布鲁斯·韦恩的唇瓣翕动。 他的视线扫过散开的绷带、吸饱了血的披风、于少年而言过于宽大的手套……哥谭的黑暗骑士垂下眼帘，模糊的“嗯”了一声。 “所以，冷静下来。” “它会没事的。” - 小丑坐在高台的边缘，百无聊赖的晃荡着双腿。他摆弄着一个引爆器，绿色的头发有些乱，定制的西装上沾了点血。 男人的旁边，是被吊着的01。 01的四周放着炸/药、氪石。一个透明的罩子将它与小丑隔开，以小丑的悠闲程度推测，这个罩子应该非常坚硬。 亚尔林的心跳都放缓了。 他离开Jar的怀抱，站到高台上。 “你要什么？” 少年直白的问。他清楚，跟小丑玩话术是没用的：小丑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且没有任何顾虑的疯子。 他的声线仍旧沙哑。 哑得让捏着引爆器的超级反派不自觉的挑了下眉，啧啧有声：“多可怜的小鸟。明明一身是血，却还要为了救一个机器而展开双翼。” “放弃它不就好了？” ……放弃？ 亚尔林的指甲陷进了掌心。 他望着因愧疚而不敢吭声的小AI，眼眸逐渐被泪水浸泡。少年的鼻尖萦绕着自己的血的腥味，疼痛拉扯着他的神经。他的披风被吹得上下翻飞，尚未处理的伤口狰狞得吓人。 亚尔林于恍惚间看到了遍地的尸骸。 ——“殿下，不要回头。” 不断折磨着他的话语再度回响。亚尔林的喉咙变得干涩，他难受得想吐，感知似乎被蒙了层纱，迟缓而麻木。 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快无法理解了。 “……你要什么？” 少年重复。 他的语调实在太飘渺，仿佛下一秒便会被风吹散。轻得如同戴着呼吸罩的重症患者，每一次开口都在消耗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英雄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亚尔林？” 最受他信赖的查尔斯·泽维尔率先开口：“等快银夺走他的头盔，我就可以控制他……别怕，好吗？” ——“啪啪啪。” 小丑充满赞赏的鼓起了掌。他的唇角上扬，血一般的口红裂开，形成一个略为惊悚的大笑：“你真聪明。” “所以引爆器不止一个。” “嗯……我数数。”男人大咧咧的丢开引爆器，掰着手指，不疾不徐的说，“西街有两个，东街有三个……大都会还有一个！” “正义联盟、复仇者联盟、战警，今天可真热闹。” “在热闹的地方放烟花，才够漂亮。”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小丑被英雄们的脸色逗笑了。他十分夸张的笑弯了腰，断断续续的嘲讽：“瞧瞧你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却会被一个毫无意义的机器束缚住手脚——这就是你们的正义！” “正义令你们比婴儿更弱小。” “Joker——” 蝙蝠上前一步。 他正想说话，就被“嗞嗞”的电流声打断。悬挂于各个大厦外，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大屏幕们，统一直播了双方对峙的画面。 “终于好了，这效率真低。” 小丑嫌弃完，便好整以暇的说：“那么，玩个游戏吧：神迹摘下面具，我放了这个机器人。” “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托尼·史塔克果断的收起战甲，愤怒的嗤笑，“摘面具有什么难的？” “Joker。” 蝙蝠随之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我摘面具，你放了01。” …… ——“不，不不不。” “我懂你们。”小丑一本正经的摆了摆手，“你们不会怕承受苦难。你们怕的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神迹，该你做选择了。” 亚尔林的指尖摸到了面具。 01的模样滑稽又可怖。空洞的眼眶，被丢在炸弹堆里的四肢，悬浮的身躯……它宛如一个等待被敲响的钟，一言不发的粘着塔顶。 亚尔林的视线从未挪开过。 他看着它的断肢，眼眶通红。 AI不会流血，没有痛觉。他却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不仅痛彻心扉，还血流不止，似乎下一秒就会休克。 如何使一个不畏生死、不惧黑暗、优雅骄傲的王子臣服？ 很简单。 绑住他唯一的臣民，然后命令他。 ——“跪下。” 亚尔林捏住面罩的尾端，慢慢抬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颚。他知道，一旦他揭开面具，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舆论的引导、法律的严惩、社会的抵制……他为了防止有人模仿犯罪而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在他取掉面具的刹那破碎。 人们不会畏惧一个可以被胁迫的人。 他暴露了他的良善，便会万劫不复。 亚尔林的理智把弊端分析得一清二楚，但这不影响他取下面具。他不怕流言蜚语，不怕极端人士的骚扰，不怕重头再来……他只怕自己重视的事物受伤。 “……殿下。” 终于，一直沉默着的AI开口了：“殿下，你还记得我被启动时，说的第一段话吗？” 亚尔林的记性非常好。 01一提，他的记忆就自动的回溯，显示了当初的片段： 他在王后的鼓励下，输入指纹，启动了这个为他而生的AI。小AI的声线一板一眼的，满是机械感，一听就不是真人。 “您好，王子殿下。” “01是辅助型AI，不具备‘攻击’设定，负责守护您的健康。”它礼节性的汇报，“当01被暴力破解或意图伤害您时，会立刻自毁——” “请放心的使用01。” 脑海中的片段与AI的复述重叠。 在亚尔林的怔然里，橙红色的光透过01那被挖掉眼珠后的空洞，映入他的眼帘。01的核心芯片安装于脑部——它在熔解自己的芯片。 “不……住手！” “你也要抛下我吗？！”少年无视了危险至极的炸/药堆、欣赏着众人的反应的Joker，猛的扑到防护罩前，用力的拍打着罩子。 “不许自毁！停下！” “这是命令！！！” “……殿下。”01依旧是呆头呆脑的姿态。它的语调平仄，毫无起伏，却莫名的流露出深深的遗憾，“殿下，我好想你啊。” “我所认识的殿下，会给朋友们弹琴、画画，会认真的回复民众的信件，会耐心的安慰在祭典上走丢的男孩……他也会因为学不好课程而悄悄的掉眼泪，但只要站到民众的眼前，他就变得光彩熠熠、所向披靡。” 从它的脑部燃起的火焰钻出眼眶。周围的炸/药堆开始骚动。因为核心芯片受损，它的发言多了些卡顿，不再流畅。 ——“嘭！” 钢铁侠冲玻璃罩轰了一炮。“人质”都在自毁了，他们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一时间，炮弹、拳头、锤子……各种各样的攻击砸到罩子上。 “咔嚓”的轻响。 罩子出现裂缝。 “请不要砸了。” 01制止道：“我的自毁会引爆附近的炸弹。没有这个隔离罩，殿下会受伤的……已经够了，殿下。” “不……” 亚尔林抑制不住的哽咽，早已沙哑的嗓子说起话来如同泣血，含糊得根本听不清：“还不够。01，我没办法再失去你了。” “求你，不要死在我面前。” “我什么都没有了——” “01。” “我什么都没有了。” 小AI识别不了他的话，亦看不见他被面具遮掩的表情。不过，他破碎的、沙哑的哭声，就让01难受至极了。 “殿下，我好喜欢你啊。” “我以为，只要一直陪着你，我迟早会等回从前的你……会等回那个闪闪发光、被所有人憧憬的王子。”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总是沉默着，沉默着……” 01停顿了一会儿。它想做动作，可它失去了四肢，又被吊着，根本做不了动作。于是它将圆溜溜的眼睛弯成缝，机械的声音沾染了人性化的沮丧。 “抱歉，一直没用敬称。” “我只是……” 火焰覆盖了机器人的大脑，勾住了旁边的炸弹——“嘭”的巨响。炸/药堆被引爆，炸碎了防御力极强的透明罩。 气浪掀起了亚尔林的披风。 他保持着触摸防护罩的动作。01的碎片和罩子的碎片混合，拂过他的身体，仿若在与他进行最后的拥抱。 AI的叹息顺着风，传入少年的耳膜。 “原来……” “我等不到您回来了呀。” 亚尔林僵硬了半晌，才颤抖着手，捡拾着地上的碎片，妄图把那个傻乎乎的、愿意为他献出一切的小AI拼回来。 “……不。”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会活不下去的。”一身血污的少年抱着 夹杂了大批尘埃的碎片，泪水渗出面具，扑簌簌的往下落，“01，回答我啊。” “我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在他摘面具的那一刻就夺回了大屏幕的控制权的钢铁侠走到他身侧，抬起手掌，又局促的收了回去。 “……” 英雄们一时哑然。 只剩下亚尔林的啜泣声的高台上，忽的响起了戏谑而放肆的笑声。小丑故作无辜的眨了下眸子，摊开双手：“何必这么严肃？” ——“微笑不好吗？” “微笑？！” 蝙蝠愤怒的挥出拳头—— 阴冷的气息笼罩了纽约。这一瞬间，所有的超级英雄都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悍、极其沉郁的力量。 袭向小丑的蝙蝠被压制住。 “……Death。” 亚尔林漠然的念出来者的身份。 在死神的协助下，小丑跳出高台——无数的石板、树枝、木块成为他的缓冲物。这是和当初的亚尔林无异的，奇迹般的降落方式。 妆容浮夸的男人行了个礼，便消失无踪。 “我说过。” 一个巨大的、恶意满满的黑影浮现于亚尔林的前方。体无完肤的少年抱着AI的残骸，望向神通广大的法则管理者。 伴着血液的腥味、粘腻感，他听到了一句十分开怀的讥讽。 ——“我不会轻饶你。” “后悔吗？” “亚尔林·肯。” “……” 亚尔林没有回话。 他半蹲着，低下头颅，侧脸贴着被聚拢成一团的碎片，缓缓的闭上了眼眸。少年似乎丢掉了全部的生气，悄无声息的枯死了。 他依偎着残骸，肩膀处的伤口渗着血。 有人顶着死神的威压，挪到他旁边。 “……亚尔林？” 少年仍旧没有回话。 他仿佛拥抱住了全世界，不肯松手，不肯分心，唯恐再弄丢什么，令自己彻底掉入孤独的深渊。 他曾怀有微光。 正是这一抹飘摇的光，吸引了小丑的注意，招来了祸患。 自此以后。 他再也不用害怕了。 如同那颗逝去的星星一般，他彻彻底底的熄灭了……他再也不会受伤了。 - 亚尔林梦见了自己的故乡。 每年的1月15号，他的父亲都会领着他，去公墓待一个多小时，吹着冷飕飕的风、体验着让人窒息的沉寂、聆听生者的哀悼。 “父亲，我能不来吗？” 他倾诉：“我不喜欢离别。” “但你早晚得接受离别。”成熟稳重的王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声道，“或许会有人不满你的统治，或许会有人贪图你的权利，或许会有人欺骗你的情感……你会在千奇百怪的原因下，跟非常多的人告别。” 男孩懵懂的歪了歪头。 “可你和母亲会陪着我。” 亚尔林打了个直球：“大家都说，你是星球上最强大的战士……有你在，我什么都不必怕。” “……” 王失笑，眉宇间添了些无奈。 他没有配合男孩的撒娇，也没有严厉的反驳。男人只是年复一年的庇护着这颗星球，再在临终前，冲帮他治愈了伤口的儿子弯下眼眸。 “亚尔林，别怕。” “我会保护你。” 他转身离去，以一己之力挡下了蝗虫般的敌人，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陪士兵们冲锋陷阵、背水一战。 亚尔林的护卫们遵从了王的指令—— “带他走。” ——我不走！ ——别赶我走！ 少年睁开眸子，坐起身。 他穿着新的、单凭触感就知道价格不菲的衣服，伤口亦全被处理好了。亚尔林环视一圈，踉跄着下了床。 “……01？” 感应门开启。 他惊喜的抬起头，又颓然的垂下脑袋。一听到他发出的动静就急忙赶过来的超人不由得 摸了摸后脑勺。 男人推了推镜框，咳了一声：“你失血过多，昏迷了。” 亚尔林不吭声。 他穿上鞋子，提起灰色的背包，便往大门走——“Jar备份过01的资料，芯片没有被完全摧毁，钢骨他们正在抢修01。” 少年停下了脚步。 “……” 亚尔林的眼眸里亮起了光。他侧身，看向克拉克，语气内含着令人心酸的小心翼翼：“……真的吗？” “真的。” 克拉克解释：“Jar说，它的求生欲很强……亚尔林，它想保护你，也舍不得抛下你。” 少年的眼眶泛起了红。 “最后——” “我是来送这个的。”男人把一本相册放到亚尔林的手上，“我拿自己的血，跟收藏家做了个交易。” “打开看看怎么样？” “……” 亚尔林看见了属于银松星的文字。 他的眼睛里积蓄的泪水愈来愈多，朦胧了他的视野。少年的指尖发着抖。他想打开这个本子，又怕读到无法接受的内容。 良久。 他抵不住内心的思念，翻开了第一页。 如梦似幻的树，热闹的生日祭典，安抚小孩的他……一张张的相片倒映进他的瞳孔，戳中了他埋藏着的柔软。 这是他深爱的一切。 这是他失去的一切。 亚尔林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外掉。他不得不一边擦眼泪，一边翻相册，防止弄脏来之不易的珍宝。 蓦的，他的目光凝固了。 压轴的相片，是幼年的他。 他的前方半跪着两排神色肃穆的孩子。王与王后携手站在他的后方，望着向他宣誓效忠的，被精挑细选出的护卫队成员。 而他的手腕上…… 戴着01。 没有经过炮火的摧残，完好无损、精致昂贵的腕表式AI。这张相片，集齐了他的亲人、朋友，和陪他流浪的傻机器。 亚尔林抽了张纸，捂住眸子。 克拉克抱着纸盒，坐在他的右方。 “还好吗？” “嗯。” “我没事。” 少年的声音内混着浓浓的鼻腔。他扔掉被泪水浸湿的纸巾，发现了夹在相册的末页的信纸——泛黄的、陈旧的信纸。 亚尔林取出它，踟蹰着展开。 【今天遇到了一个神秘的人。 他打扮得奇奇怪怪的，还肯出高价买我的相册……我才不卖。我的每一张相片都是我精心收集、制作的。 是非卖品！ 可是。 他说，银松星会被吞掉？活下来的只有殿下一个人？ ——他绝对是想骗我卖相册。 虽然大概率是骗子，但……他告诉我，殿下以后会活得特别痛苦。好吧，他成功的骗到我了。 我没收钱，他答应帮我转交这封信。 交易完成后，我还会被清空记忆。 殿下，希望这封信永远都不会到你手里。假如……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银松星会被吞掉，只有殿下幸存。 那么…… 忘了我们吧，殿下。 ——我最喜欢殿下的笑容了！ 别担心，我们不会寂寞的。 你也不要寂寞噢！】 “啪嗒。” 亚尔林的泪水打湿了纸张。 他恍然惊醒，慌乱的擦掉眼泪，无比心疼的碰了碰那一小团污迹：压轴的相片意外进入他的视野。 “原来……” “我等不到您回来了呀。” 01饱含叹惋的嗓音回荡于他的耳畔。少年抚摸着相片上的腕表，想起了目睹01自毁时的漫无边际的绝望。 他将信纸与相册贴到心脏处。 亚尔林的睫毛湿润，缀着细碎的日光，透出雨后晴空般的纯美。克拉克从他的眼眸中寻见了掺杂了哀伤的温柔。 “01。” “你回来，我也回来。” “ 好不好？” 他喃喃自语，语调很轻，却不乏韧性。 宛若春日的竹笋。 破土而出，迎来了生机。 一直肝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orz 困得神志不清 晚安（？） 【安详】 - 死神股和小丑股血崩XD，下章开始就真·治愈啦~ 第33章 修理01的事, 亚尔林帮不上忙。 托尼·史塔克和钢骨等天才比他专业多了。他待在科研室，除了干扰英雄们的情绪、加深自己的PTSD外，没有任何作用。 于是他被轰出去了。 “嗯……大概是你眼眶通红、一脸焦虑的盯着残骸的样子吓到他们了？”快银想了想, 补充道，“等你活泼点, 应该就能进去了。” “……” 亚尔林望着紧闭的大门，抿起唇瓣。 “我们走吧。” 他单手捏着背包带, 语调平静：“既然泽维尔先生派你来接我, 一定是有什么急迫的事——学院里有谁受伤了吗？” “没有。”快银眨了眨眸子。 少年蹲下身子，轻快的催促道：“到了就知道了。快来，我背你过去。” 亚尔林：…… 他踌躇了几秒。 快银背对着他，与他同色的发在风中微微晃动，垂下的脖颈体现出了“耐心等待”的意味。少年像是一个青涩的骑士，照顾着落下的星星。 ——“殿下, 我好想你啊。” 01的话夹杂着猛然炸开的火焰、飞舞的残渣，深深的烙进了他的心脏，挖出了腐烂的肉块……他扼杀了拒绝的冲动, 乖巧的爬到快银的背脊上。 “……谢谢。” 小王子轻声说。 他的鼻息喷到快银的耳朵旁，惹得少年不自然的甩了甩头，才扶住他的腿。 “抓紧我。” “我跑得超级快——” 四周的景物都化为了残影，看不真切。亚尔林死死的环住快银的肩膀, 同时谨慎的避开了他的脖颈，免得勒到他。快银则稳稳的握着他的腿。 亚尔林轻得超出了快银的预料。 他暗自嘀咕着“肯定没好好吃饭”，不由自主的放缓了速度。 今日份的体贴同伴get√ 他其实是个爱捣蛋的人。 可亚尔林曾经被他逗得自闭，又在他的眼前枯竭……这几天，他悄悄的翻入教授的办公室，找到了关于“神迹”的资料。 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伴着微弱的光, 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 他怔了怔，随即听见一声呼唤。 “皮特罗？” ——“啪！” 快银飞速的合上文件。 查尔斯·泽维尔走到他的身侧，抽出文件，放回原位。温和且宽容的男人没有责怪他，只是神思不属的推了推抽屉，在“哒”的一声中开了口。 “皮特罗，你能帮我接亚尔林过来吗？” “好。什么时候？” 自知犯了错的快银十分配合。 “明天。” 按照教授的吩咐，一大早就到复仇者大厦门口蹲点的快银顺理成章的看到了与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的小王子。 少年坐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后。 他微仰着头，方便灵活的机械臂为他的脸颊上的伤口擦药。亚尔林那纤长的睫毛耷拉着，如同幼鸟收拢的翅膀，透着稚嫩。 他碧绿色的眼眸半阖，漫无目的的望着天花板，盛着斑驳的光影，显得剔透又瑰丽，仿若琉璃构成的艺术品。 黑色的衣裤、苍白的肌肤、刺目的绷带、精致无瑕的五官……快银不知不觉的停下了步伐。 根本没变嘛。 他想：依旧那么安静。 在学院，亚尔林是和他完全相反的存在。他特别闹腾，仗着无人能及的速度胡作非为，是活跃气氛的鬼才。 亚尔林则不同。 漂亮、孤僻、一身的伤……少年总是独自躲到偏僻的一隅，甚至敢当着老师的面趴着发呆。那双碧绿的眼睛，就算盈满了灿烂的日光，也黯淡得像是永夜下的冰雪。 他不怎么理人，更不爱说话。 ——除非被逗急了。 跟个胆怯的乌龟似的，被人戳得不耐烦了，才肯伸出脑袋，慢吞吞的挪个位置，再继续装死。 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快银热衷于逗 他。 或许…… 他是希望他可以鲜活点。 替亚尔林上药的机械手臂缩回地下。察觉到动静的少年扇动眼睫，睁开湖泊般清透的眸子，偏头看他。 他撞进了那片能溺死人的湖里。 皮特罗·马克西莫夫下意识的扬唇。 “……好久不见？” 亚尔林的声线仍然清冽。 “好久不见。” - “到了。” 皮特罗于教授的办公室前放下亚尔林：“那个……之前逗你的事，抱歉。我不会再做了。” 他诚恳的认错。 “没关系。” 亚尔林早就不介意快银做过的事了。他知道少年一片好心，想帮他融入学院……但当初的他一身是刺，伤人又伤己。 “倒不如说……” “谢谢，马克西莫夫。” 少年推开房门，走进办公室。徒留快银站在门外，惊喜交加，混合了微妙的悸动，半晌回不过神。 门内的查尔斯放下笔，抬起头。 男人的眉宇间添了些欣慰与感慨，浅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缓步走到书桌前的亚尔林。 “我很高兴。” 查尔斯说：“你愿意接受皮特罗的善意……我非常高兴。” 亚尔林没回话。 他的一切改变，都建立在“01能够被修复”的前提下。小AI的死撬开了他的蚌壳，将他扯到了缥缈的光线中。 如果01复原失败…… 他猜不出自己会做什么。 再一次的，他重视的存在死在他眼前。而他的能力毫无用处：AI不是活物，没有“复活”之说。他只能靠英雄们伸出来的手，摇摇欲坠的撑下去。 少年低下头，神情怅惘。 教授意识到了什么。 “……谈正事吧。”查尔斯垂下眼帘，双手交握，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增幅器。戴上它，我可以操控绝大部分人的脑子，删改其记忆。” “不过，这做法有漏洞。” “同样强大的心灵感应者、常年顶着特殊头盔的人、和意志力过于坚韧的……他们的记忆，我没办法改动。” “Jar跟钢骨他们做好了入侵网络的准备。” 亚尔林愕然。 “你们……” 他立刻明白了查尔斯·泽维尔的意思：“我以为，你们不会做这么离经叛道、不尊重他人意志的事。况且……值得吗？” 值得吗？ 查尔斯也拷问过自己。 为了一个接触时间不足六十天的异星少年，联合钢铁侠、钢骨、蝙蝠侠……联合了众多超级英雄，一起干违背原则的事： 删改民众记忆，清除网络言论。 ——使“神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值得吗？ “……是啊。” 查尔斯弯着眉眼，自我揶揄：“不够正义、不够人道、不够英雄……不管怎么想，都不符合道德、不符合法律。” “可正义令我们比婴儿更弱小——” 他复述了小丑的嘲讽。男人站起身，迈出脚步，和心乱如麻的少年相对而立。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亚尔林的侧脸上的纱布。 火焰、气浪、哭泣、哀求…… 前几天遇见的灾难反复盘旋于他的脑海，牵引着他的心脏，让他每时每刻都深陷懊恼与自责——规则真的如此重要吗？ 战警确实是一个英雄组织。 然而。 品尝过少年的疼痛的他，明明是最了解亚尔林的。他无比清楚这位异星的小王子有多温柔、有多难过、有多凄惨……他一次次的试图把少年拉出深渊，却从未考虑过删除全人类的记忆。 “小丑没有说错。” “要是我们坚持的正义，连一个15岁的孩子都保护不了，那我们为之努力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亚尔林，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 男人握着亚尔林的手腕，领着他走出办公室，抵达了储存增幅器的 密室。“呲”的一声，沉重的门缓缓开启。 查尔斯松开手，来到增幅器侧方。 戴上它前，查尔斯的记忆不断回溯。和少年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一般掠过他的认知，引得他情不自禁的勾了下唇。 晕乎乎的接住他递的名片，为了保护他被器械砸得头破血流，会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看书，睡姿很乖…… 最后一个画面。 是满身血污、面具遮脸的亚尔林佝偻着背脊，在巨大的黑影前拥抱住携带了大量尘埃的碎片堆，绝望得寂静无声的模样。 查尔斯转身，冲少年笑。 他浅灰色的眼眸内荡漾着令人迷醉的温柔，眉梢、眼角皆落了和煦的光，仿佛是逐渐升空的孔明灯，点亮了夜色。 男人的语调含着笑意，似潺潺溪流，不瘟不火，是恰到好处的悦耳。 “亚尔林。” “从下一刻起——” “你安全了。” 他戴上了增幅器。 随着他的意识覆盖全球，网络上关于“神迹”的所有信息亦在被疯狂的删除、清扫。这是场任意妄为、无视伦理的大型违法乱纪活动。 “……” 亚尔林拿出手机，搜索了“神迹”。 每一次刷新，都会减少成千上万条搜索结果。 ……值得吗？ 他怀着满腔的迷茫，一言不发的盯着手机屏幕。英雄们则抛弃了全部的顾忌，丢掉了以往的条条框框，干脆利落的行动着。 亚尔林抬起手，捂住上半张脸。 沉寂于密室中蔓延。 至此。 世界上再也没有背负着无数希望，承受了无数怨恨的“神迹”。被遗留下来的，是一个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百孔千疮的小王子。 他寻觅了很久。 寻觅着、犹豫着，怯懦着。 日夜不休的追逐着已经逝去的光阴。 直到—— 一场爆炸堵住了他的路。 这颗孤零零的星星不得不停步，试探性的往后看——漫天的光点簇拥着他，替他铺就了新的道路，只等他改变航向。 【忘了我们吧，殿下。】 【别担心，我们不会寂寞的。】 【你也……】 【不要寂寞噢。】 以后固定时间更新吧XD 每天早上7点更新 - 谈谈这本书感情线 基本就是单箭头＋团宠，一直到结局 结局和小蜘蛛1v1。小虫在太多文里当暗恋失败的小可怜了，我不忍心再写他暗恋失败了orz。 当然，按我的喜好 大结局小虫和亚尔林才会在一起一旦确定关系，就是全文完了 【安详】 - ps：以后早上7点更新 第34章 基于亚尔林的过往表现, 维护01的途中，超级英雄们会轮流陪护他，防止他的PTSD恶化——即使少年强调了自己不会做傻事。 英雄们表面附和, 行动照旧。 今天负责照顾他的是布鲁斯·班纳：愤怒的时候会变身为力量、速度、耐力超群的绿巨人，平时是个温和的老好人的天才物理学家。 “……想去游乐园吗？” 班纳博士的语速缓慢, 透着儒雅。他提议完，便察觉到了不妥之处：“你的伤还没好, 很多设施都不能玩……” 男人陷入了沉思。 “嘭——” 重物砸击墙壁的巨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班纳指了指右侧, 解释道：“那是队长的训练室。估计又有沙包被他打废了。” ……打废？ 亚尔林歪了歪头：“可以旁观吗？” 他的皮囊是世间罕见的精致。 碧绿的眼、银白的发。就算缠着绷带，也无损他的俊秀，反而给他增加了惹人怜爱的脆弱，使人不自觉的心软。 少年亲手卸掉了自己的刺。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不再浮着冰。他的嗓音清冽，如竹笛，脆得轻快, 不含一丝沙哑，不带一点沉郁。 模样柔软而温顺。 班纳没理由拒绝他。 “当然可以。”男人敲了敲门，就领着他踏入史蒂夫·罗杰斯的训练室, “队长，我们来看你……打沙包？” 他纠结几秒，继续说：“你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史蒂夫：…… “布鲁斯。”美队停下挥拳的动作。他先跟班纳博士打了个招呼，才看向体型瘦削的少年：“……亚尔林。” 史蒂夫的情绪有点复杂。 触摸过小王子制造的金色光点, 体验过那种温暖感觉的人，都很难对少年产生恶感。再加上悲惨的身世、无可挑剔的脸蛋、较小的年龄…… 美队的目光落到亚尔林的侧脸上。 那有块纱布。 衬着苍白的肌肤、细密的睫毛和波光粼粼的绿眸，显得分外的扎眼。史蒂夫的思绪几经辗转，化为一声叹息。 “01的事……” “我很抱歉。”美队说。 “不是你们的错。” 小王子很理智。 他一直都很理智，把爱憎分得很清。所以他治好了查尔斯、在得知本·帕克的死讯后连夜赶到帕克家、从不埋怨蝙蝠的软禁…… 同时，他很感性。 感性到不愿意清醒。 “按照常理, 01被绑的那一刻，超人就会听见动静。”亚尔林有条不紊的分析，“可他一无所觉……我早该想到的。” “死亡在最开始便参与了谋杀。” 他的眸光变得晦涩。 那位小心眼的法则管理者，为了惩罚他，竟然放下身段，和“蝼蚁”合作……看来是真的恨他。 少年捏紧了书包带，指尖泛白。 “咳。” “我们一定要谈这么严肃的话题吗？” 习惯了默默做事与听从指挥的班纳博士努力的扛起了“活跃气氛”的大旗：“队长，你继续锻炼。我跟亚尔林去旁边坐着。” “……好。”史蒂夫配合道。 他收敛起纷杂的想法，调整了一下姿势，就专心致志的练起了体能——“嘭”、“嘭”的击打声不绝于耳。 亚尔林抱着背包，盯着地板。 少年的心不在焉太过明显。班纳不擅长安慰人，他认为自己的脾气不够好，万一在劝解的过程中突然暴躁……大概会出人命？ 但他也不忍心放着这小孩不管。 “在担心01吗？”男人问。 “……嗯。” “别担心。”班纳踟蹰片刻，选择了坦白，“如果托尼他们抢修失败，奇异博士会凭借着时间魔法，复原01。” “……时间魔法？”亚尔林怔住。 “一种很危险的魔法。” 为了避免少年的心里冒出无望的希冀，绿巨人补充道：“每一次动用时间魔法，都可能产生时间分支，一不小 心，就会被困在无限循环的时间内。” “而且，除非遭遇世界毁灭级的危机，不然奇异博士不会干扰万物的发展……帮01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你的故乡……” “抱歉，亚尔林。” 亚尔林一时哑然。 他多渴望拯救那颗星星啊。粉身碎骨、万人唾骂、千夫所指……无论是什么，他都肯去尝试，肯拿命去赌。 只要那颗星星重新亮起来。 可是…… 他失去了银松星的坐标。想要救自己的故乡，他必须联合反派，击败替他奔波、忙碌，竭尽所能的保护他的英雄们。 再将全宇宙的时间往后倒。 倒到危机诞生前，组织全民撤离。 选择这条路的话…… 或许。 他会亲手杀掉向他伸手的人。 死神的惩罚会成为他最大的依仗，他的能力是最好的征兵令，曾经学过的知识可以帮他统御手下……仔细一想，他居然如此适合当反派。 只要他肯—— 亚尔林半阖眼帘，睫毛颤动。 他拉开了背包的拉链，翻出一本精美的相册，轻轻的展开了第一页：静谧的夜，纯白的花，粗壮的枝干，莹蓝色的光点…… “这是银松星特有的树。” “白天又秃又丑，晚上却会长满鲜花。每朵花都能喷洒出非常梦幻的光点……人们喜欢在这种树边散步、约会。” 少年的语调异常温柔。 像是细密的雨，接连不断的落下，形成了透明的帘子，笼罩着在场的两个大人，塑造了无比祥和的场景。 史蒂夫解开绷带，坐到长椅上。 亚尔林的手指很细，骨节分明，与唯美的相片互相映衬着。他一页又一页的展示着关于银松星的故事，眉眼间浸满了怀念和爱。 少年抚摸相片的动作，跟他的语调一样温柔，含着些洒脱。 “……这颗星星很棒吧？” 史蒂夫轻轻的“嗯”了一声。班纳则发现亚尔林的眼眶在泛红，似乎做出了极其艰难的、令他悲恸欲绝的决定。 “所以……” 少年的音量十分低。 低得如同蚊呐，流露出些许的消沉。他抚摸着的，仿佛不是相册，而是在战火中变成废墟，如今只余下残渣的故土。 “这么美的地方。” “不该在全宇宙的血里重生。” 亚尔林合上了相册。 “……我该往前走了。” 他道：“一直以来，谢谢你们。” 班纳悄悄的松了口气。两个身经百战的英雄都心生动容，准备认真的夸奖、安抚少年一番，然而—— 大厦里响起了托尼的声音。 “嘿，小孩在吗？” “来科研室，有惊喜~” ——惊喜？！ 亚尔林猛的站起身。他把相册放回背包，来不及和班纳与史蒂夫道别，就急匆匆的提着包奔向科研室。 01回来了！ 于他而言，只有这件事是惊喜。 少年顾不得满身的伤、缝合了几次的肩膀，快速的奔跑着，在清脆的脚步声里一步一步的，踏往自己的梦寐以求。 职责、荣誉、担当…… 刻进他的四肢百骸的爱，一度摧毁了他的意志，让他萎靡不振。亦是这份爱，唤醒了他的灵魂。 为其死，为其生。 ——这就是他表达的方式。 他总是清醒的沉沦着。 目睹自己颓败、堕落、绝望，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兴趣……这没有意义，因为那些会痛斥他、保护他、教导他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一直很害怕。 怕忘记深爱的一切。 于是他哭泣着，停留在原地。好像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着那颗星星。明明大家最喜欢的是他的笑容，但想起故乡的时候，他却不停的流泪。 ……父亲一定十分失望。 说不定会气得隔着生死骂我。 亚尔林站到科研室的门前，微微的弯了弯眸。他笑得莫名，眼角还残留着泪，眸子内全是混杂了难过的释怀。 少年 擦掉泪，推开了门。 被全面升级的小AI迫不及待的滑到他前方，紧紧的抱住他，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殿下，我回来了！” “……” 冰凉的温度，傻气的话，纯粹的喜爱…… 一切都那么熟悉。 亚尔林伸出手，环住它的身躯。 “……欢迎回来。” 这一刹那。 少年的神态、语调、气质，都无限的接近了那个谦逊有礼、优雅柔和、光彩熠熠的小王子。灿金色的日光一点一点的挤走了他的眼睛中的阴霾，赋予了他新的色泽。 亚尔林回忆起了成片的墓碑，与站在墓碑前的父亲。 “我不喜欢离别。” “但你早晚得接受离别。” 那天的风很冷，刺得他的脸生疼。他听着生者的哀悼、啜泣，感受着压抑的环境，靠撒娇回避了这一课。 向来严格的王却没有苛责他。 男人只是摇着头笑。 笑他的年幼，笑他的稚嫩。 笑他的天真。 ……笑自己的天真。 身为王，他应该厉声戳破亚尔林的幻想，指责他的退缩。可身为父亲，他不愿意敲碎孩子的梦，甚至…… 他默许了亚尔林的依赖。 他妄图护亚尔林一辈子。 少年拥抱着小AI，蓦的理解了父亲的忍俊不禁之后的情感——“但你早晚得接受离别。” “你会在千奇百怪的原因下，跟非常多的人告别。” 他的脑海里涌现了许多的画面。 有关于护卫的、有关于民众的、有关于父母的、有关于超级英雄们的……他仿佛打翻了调料瓶，一次性品尝了酸甜苦辣。 无数的片段交织，捂住了他的心脏。 “……欢迎回来。”亚尔林重复。 他的睫毛微垂，投下细碎的影，斑驳了眼眸。少年松开01，后退一步，若无其事的露出了春日桃花般绚烂的笑容。 ——欢迎回来。 ——亚尔林·肯。 崽崽冲！ HE离你不远了呜呜呜 - 明天七点见啾咪！ 第35章 【假条】 键盘坏了，笔电要拿去修 所以1月15日请假一天我们明天七点见~ “亚尔林？该起床咯。” 银松星的小王子很忙。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经过了严格的规划：不是在学习, 就是在去教室的路上。 这可苦了爱子心切的王后。 “丈夫和儿子都那么难见。” 美丽又高雅的女人愁容满面的嘟囔完，灵机一动：“以后我来照顾亚尔林的日常生活吧！比如叫他起床？” 当场失业的女佣：…… 于是。 睡眼惺忪的男孩被笑盈盈的母亲掀开了棉被。他迷迷糊糊的任由王后替自己擦脸、挤牙膏，再捏着牙刷茫然的刷着。 亚尔林的神智逐渐回笼。 “……母亲？” “嗯。” 王后握着小梳子, 慢条斯理的梳理着他的头发：“没办法呀。我的小王子总是这么忙……再不抢女佣的活，我就要得相思病了。” 亚尔林：…… ——太夸张了。 心灵手巧的女人端详着他的发型, 满意的放下了梳子。她弯下眉眼，冲一口泡沫的男孩笑, 一举一动间满是疼爱。 “早上好, 亚尔林。” “新的一天，得继续加油噢。” - 亚尔林睁开眸子。 属于复仇者大厦的天花板映入他的眼帘，打破了他的懵懂。少年扶着额头，慢慢坐起身，望向玻璃窗。 窗外是蓝天白云，熹微晨光。 ……新的一天。 他下了床, 感受着在Jar的调控下分外舒适的温度，摸了摸停驻于墙角的土黄色的机器人：“早，01。” “嘀——” AI一秒开机：“早, 殿下。” 亚尔林穿好鞋，走进浴室。 修复01的过程里，托尼·史塔克改造了01的核心设定，取消了“不准攻击人类”的限制, 并为它装载了武力系统。 如今的01，不会再被绑了。 它开放了资料库，供超级英雄们吸纳新的知识……顺便一提，01又被托尼雇佣了，成为了家里的赚钱主力。 小王子的欠款亦解决了。 “窗户？汽车？” “emm……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与战警都会对死者的家属进行赔付。你救了那么多人，给我们省了一堆钞票——” “还你的债, 绰绰有余。” 亚尔林漫不经心的刷着牙。 镜中的他，肌肤苍白、睫毛纤长，神色沉静。那些刺目的伤口全都愈合了，他的体质特殊，没留疤。 唯有被小丑捅穿的肩膀固守阵地。 ——他终于能回校了。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同意托尼的“伤口愈合前不许出复仇者大厦”的要求……应该是男人的口吻过于亲昵？ 反正憋坏他了。 至于“死神的惩罚”…… 少年放下漱口杯，擦了擦唇边的水渍。他盯着镜子里的人，极轻极淡的嗤笑了一声，语调内的讥讽显而易见。 不过是个被规则束缚的胆小鬼。 一旦他摆脱血色的阴影，看似无所不能的法则管理者便伤不了他分毫了：除非死亡亲手打破规定，干他自己最憎恶的事。 镜子里钻出漆黑的雾。 水龙头开始流血，镜面变得模糊。一只干枯且扭曲的手探出镜面，恶意十足的伸向亚尔林—— 少年揪住几缕阴冷的雾气。 雾气缠绕他那细白的手指。亚尔林淡定的无视了试图演惊悚片的死神，甩掉雾气，“啪”的合上了浴室门。 死神：…… “亚尔林·肯！！！” “别喊了。” 少年理了理衣领，背起包：“惩罚的时效都快过了，你想闹事就赶紧闹，不然没机会了。” ——“嘭！” 浴室的门猛的炸裂。碎片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滚到亚尔林的脚边，却没有刺破他的皮肤——死神受够了那群超级英雄对少年嘘寒问暖的样子。 他绝不可 能再助攻。 亚尔林踩住碎片，碾了碾。 呵，无能狂怒。 ……好吧。 他确实有点心疼钱。 照死神这炸法，要不是他住的是复仇者大厦，他现在肯定屋顶漏风、大门残破、窗户相当于无，活得堪比流浪汉。 幸好托尼·史塔克不缺房子。 就是…… 01的工资，估计要扣光了。 小王子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暗自咬牙。他忍住嘲讽死神的冲动，乖巧的打扫完碎片，才领着01，乘上电梯。 “殿下，我们要去哪？” 去哪…… 亚尔林不自觉的捏紧了背包带。 来地球后，他辜负了不少人。而99％的人，都陆续的恢复了和他的联系，见证了他的转变，渐渐放下了忧虑。 剩余的1％，是彼得·帕克。 那个承诺会带他到外太空的少年。 “去皇后区。” - 皇后区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亚尔林在这住了一个月。便利店、杂货铺、大型超市……他扫视着熟悉的街道，表情有些恍惚，混杂着尴尬。 有种直面黑历史的感觉。 少年嘀咕。 他没有穿不符合时节的长袖，亦没有戴乌黑的兜帽。亚尔林的上半身是纯白色的T恤，下半身是修身的长裤。 他的银发格外惹眼，碧绿的眼眸似清透的湖。细密的睫毛缀着破碎的日光，如小刷子一般，撩拨着旁人的心弦。 丢下了阴郁，他光彩夺目。 第无数次的—— 彼得·帕克一眼就望见了他。 从前的他，是怪异得突兀。此刻的他，是耀眼得使人挪不开视线……一身廉价的手工制服的蜘蛛侠蹲在柱子上，沉默的注视着他。 有人拯救了肯。 有人点亮了肯的世界。 这个人不是他。 不是生疏的“帕克”，是某个更加亲密、更加重要、更加……受肯喜欢的人。那个人一定很优秀。 至少比他优秀。 小有名气的邻家英雄心生沮丧。 他吊着蛛丝，无意识的在亚尔林的脑袋上晃悠，跟杂技演员似的，弄得01瞥了他好几眼，圆溜溜的眸子里塞满了问号。 这人干嘛呢？ ——看不懂。 小AI分析了他的资料，确保他不具备危险性后，索性不理他了。毕竟亚尔林都没吭声，大概是不在意。 然后，彼得察觉到了什么。 这路…… 这路不是去他家的吗？！ 少年心下一惊，紧急拐弯，凭借着“空中飞蛛”的优势，抄近路，提前抵达了卧室，再匆忙的换了个装。 ——肯要来找我？ 彼得不禁雀跃，又怕期盼落空。 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目光频频望向大门。少年一边计算亚尔林需要走的路程，一边度秒如年的等待着，等待着—— “叮咚。” 彼得直接翻过沙发，跑至门后。 是他吗？ 不是他吗？ ——紧张到手麻。 “……” 少年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神态，才视死如归的打开门。 “嗯……” “好久不见，彼得。” ——他听见了日思夜想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眉眼含笑，沐浴着灿金色的日光，用温柔得宛如三月春风的语调，唤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帕克”，是“彼得”。 “……” ——扑通。 彼得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 急促而振奋。他的喉咙干涩起来，眼眸细致的描绘着亚尔林的五官，一点一点的与脑海中的影像比对： 濒临枯萎的花恢复了生机。 少年眼里的阴霾减去了大半。兜帽、绷带、伤口……这些象征着孤僻和阴沉的事物被卸下。掩埋了一个多月的荣光再度绽开。 ——恍若隔世。 彼得·帕克笑了笑，又忍不住鼻酸。 分别几周。 两个人都脱胎换骨：一个接受了现实；一个成为了邻家英雄。他们缺 席了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阶段之一。 这足以让他失去他。 可是…… “好久不见。” 彼得憋着泪意，嗓音微哑，透着由衷的、纯粹的祝福：“……亚尔林。” 不管功臣是谁。 你能振作起来…… 真的太好了。 第36章 见到彼得·帕克后, 该说什么？ 最好的方法，应该是省略掉和“神迹”有关的一切，有所保留的解释自己的经历, 再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歉。 在绝大部分的人都忘了“神迹”的情况下，主动重提, 太愚蠢了—— 亚尔林坦白了全部。 他的理智尽忠职守的帮他分析了利弊。而他再一次的选择了感性，把所有的秘密倒得干干净净。 彼得听的一愣一愣的。 “……对不起。” “如果我没走, 本叔就得救了。” 亚尔林有些不安。他是真的喜欢这个眼睛明亮、气质纯澈的少年, 才会剖开自己的内心。毕竟教授没办法洗脑全世界。 假设，彼得·帕克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真相…… 没人喜欢被欺瞒。 与其留下这颗定/时/炸/弹，不如直接摊牌。亚尔林向来磊落，不愿意让真挚的友谊染上谎言的色彩。 骗来的东西，终究会走。 既然他欣赏彼得，就该将选择权交出去——知道真相后, 你还肯和我做朋友吗？肯跟我携手同行吗？ 彼得·帕克的思绪繁杂。 “……等会儿。” “我理理。” 少年揪了揪褐色的小卷毛，一副被刷新了三观的表情：“你是有超能力的外星人，还认识教授、钢铁侠、超人……” “——真的吗？”他确认道。 亚尔林点头：“真的。” “……” 彼得不禁失语。 他放下手, 面容上的惊诧缓缓的替换成沉默。少年与亚尔林对视，看见了一双剔透而瑰丽的眸子、轻轻颤动的睫毛。 苍白混杂着歉疚，描摹了亚尔林的眉眼。 于是彼得·帕克苦笑一声。 “……枪击案发生的时候，本叔离我不足五十米。”他努力的掩饰着落寞和懊恼, 却无法抑制的放低了音量，“我才是最有可能救下本叔的人——没关系，亚尔林。” “不是你的错。” “这是谁都料不到的意外。” 亚尔林注视着他。 少年微垂着头，耷拉着眼皮，深褐色的眼睛内浮现出晦涩得难以分辨的情绪。他故作轻松的挥了挥手，嘴角上勾, 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彼得重复。 “……” 亚尔林没吭声。 来自异星的小王子上前一步，在彼得·帕克的怔然下拥抱住他，银白色的发丝勾缠着他的耳垂。 少年的体温不再冰凉。 彼得被强化过的器官摄取着温热的鼻息、细腻的触感、轻柔的抚摸……他的脸颊泛红，身体僵硬，完全抵抗不了亚尔林的摸头杀。 他的脑海里仍残留着被拥抱的刹那响起的“叮铃”声——是亚尔林的背包挂饰制造的声响。 稍纵即逝，清空了他的脑子。 “亚、亚尔林……” 彼得开始结巴。 他张开双臂，在回抱与不回抱之间犹豫，在大胆追求和隐藏爱恋之中徘徊……少年的手一丁点一丁点的往回收，跟快要报废的机器人似的，一动一停顿。 亚尔林与他肌肤相贴，纤细的手指不疾不徐的摸着他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眸半阖。 “有安慰到你吗？” “……” 彼得·帕克的喉结滚动。 ——何止是安慰到了。 他的伤感、沮丧全都被烧成了灰，连同他的智商，一起化作“悸动”的肥料。少年极其克制的按住亚尔林的背包，没有再挪动手腕。 “……有。”他回答。 嗓音沙哑，透着隐忍，深埋着青涩的仰慕。彼得微微偏头，唇角蹭到了亚尔林的发。 他心如擂鼓，手足无措。 而亚尔林一无所觉。 “安慰到了就好。” 小王子由衷的松了口气。他松开彼得·帕克，弯下了精致无瑕的眉眼，展现出灿烂又温柔的姿态。 “毕竟——” “我好喜欢彼得的笑容。” - 亚尔林真的变了。 他总是含着温和而不乏优雅的笑意，漂亮的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说话时的语调像是百灵鸟的歌唱……彼得·帕克彻彻底底的更新了对亚尔林的印象。 原来他曾如此鲜活…… 少年回忆起渗血的绷带、缀着眼泪的绿眼睛、灰暗的神色、狼狈逃走的背影……不得不说，他心疼了。 明明是个钻石般耀眼的人，却被鲜血遮盖了光辉。 诚然，他为他的忧郁心动。 可是…… 他更爱他的意气风发。 彼得设想了一下：如果可以，他宁愿亚尔林永远是他触不可及的小王子，无忧无虑的住在银松星，而不是遍体鳞伤的落到地球，满目仓惶的出现于他眼前。 “彼得？彼得！” 亚尔林戳了戳他的脸颊：“我要走咯？” “……啊？” 彼得·帕克迟钝的歪了歪头，然后惊醒：“我送你……你现在住哪？离……离我远吗？” 后半句话的音量格外小。 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看电影、吃零食、写作业……还有彼得心心念念了很久、反复提过的拼乐高。 小王子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都是些“古董”。 “不远。” 亚尔林回答：“我住你楼上。” “……” 彼得蓦的扬起了唇角。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强装平静的咳了咳，欲盖弥彰的改口道：“既然那么近，我就不送你了。” “——明天见！” “明天见。” 亚尔林走出卧室，下了楼。 客厅内的梅·帕克正拿着一个相框，神思不属的擦拭着。少年瞥了一眼，瞥见了逝去的本·帕克。 这是张全家福。 他的脚步顿了顿。 “……梅姨？” “嗯？要走了吗？” 梅立马压住相框，摆出了眉眼弯弯的、若无其事的模样：“注意安全。下一次，我带你和彼得出去吃大餐。” “……好。” 亚尔林没有戳破她的假面。 少年领着在客厅待机的01，一言不发的出了门，向楼上走——查尔斯不仅帮他请了长假，还续了房租。 “那是间……” 告诉他这件事时，男人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思考了一会儿措辞：“是间非常珍贵的屋子。我想帮你留住它。” “亚尔林。” “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能发现它的珍贵之处……到了那一天，你或许就不会浑身是伤了。” ——“叮铃。” 钥匙碰撞，发出细微的动静。 亚尔林将钥匙插入锁孔，“咔擦”一声，打开了房门。随着门的移动，房内的景象逐渐映入他的眼帘。 尘埃乱飞、空气难闻…… 他的视线略过在绚丽的夕阳里舞动的浮尘，落到那些被他无视了许久的小物件上：按他的喜好裁剪的，已经枯萎的盆栽、完美契合他的兴趣的书籍、专门为他改良过的家具…… 处处都体现了关切与爱。 少年的眼眶泛红。 他忍不住笑，半是慨叹半是自嘲，包含了浴火重生后，往事如烟的怅然。亚尔林转身，冲01弯眸：“看来得大扫除了。” AI清理房间的效率很高。 亚尔林则笨手笨脚的，全然不见昔日的精英范——出生以来，他真的是第一次亲自打扫卫生。 ……比想象的难。 小王子捏着抹布，被灰尘刺激得喉咙发痒，再一边咳嗽一边擦窗台。他银白色的发蒙了灰，脸颊上沾了污垢，看起来脏兮兮的，像只流浪猫。 关键是…… 弄那么脏，他也没干多少事。 01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劝他出门闲逛，别来碍事的话翻来覆去的滚了好几次，都没说出口。 ……算了。 殿下开心就好嘛！ 小AI默默的把亚尔林擦过的——卫生程度严重不达标的——窗台重新擦了一次，再 迅速的清理其他区域。 忙碌了几个小时后，在01的奋斗下，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夜幕降临，繁星漫天。 亚尔林从背包里翻出相册、破损的腕表，放到枯萎的盆栽旁。他的指尖拂过腕表，细密的眼睫微颤，语调又轻又柔。 “……到新家了。” 凉风习习，蝉鸣不休。夏末的燥热穿过飘扬的窗帘，洒进整洁的室内。密集的灯点亮了漆黑的世界。 “真好啊——” 曾游离于人烟外的少年侧头，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碧绿色的眼眸里多了些夹杂着思念的笑意。 “我们有新的家了。” 我以为，笔记本早上拿去修，晚上就能回我身边。 结果…… 【咕咕叹气】 先靠手机更新叭。 第37章 夏日的长假以养伤告终。亚尔林整理完房子, 刚好可以回学校上课……想到那些陌生的公式，他就头疼。 他不想继续当混子了。 为了提高成绩，他必须把全新的知识点补上——这是个大工程。幸好他的记忆力极佳, 能节省很多时间。 不过…… 彼得真有耐心。 居然肯一科科的辅导我。 亚尔林捏着笔，按着试卷, 坐在喧嚣的教室内，盯着彼得·帕克的侧脸, 心不在焉的想：彼得果然是个好人。 “……亚尔林？”少年暗自紧张。 “啊？” 亚尔林猛的回神：“抱歉, 我分心了。” 他感到惭愧。故意混了几个月后，他的注意力和思维能力明显下降了，像是生锈的机器。现在竟然不知不觉便走神了…… 他是不是废了？！ 小王子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长得好看且气质佳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少年的银发翘起了—簇，映衬着清透的绿眸，显得他如同朝阳下的露珠, 晶莹又干净，令人见之忘俗。 彼得·帕克敏锐的察觉到了同学们的目光。 ……看什么看。 新晋的邻家英雄悄悄嘟囔着，快速的在卷子上写下知识点, 吸引了亚尔林的注意力：“没事，我们继续吧。” 再怎么看也不是你们的。 ……噢。 也不是我的。 彼得瞅着小王子那俊秀的眉眼，颇为沮丧的抿起了唇瓣，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丝踟蹰。 果然…… 得找时间告白吧？ 但是他好不容易才成为亚尔林的朋友。—旦告白失败, 以亚尔林的性子，肯定不会再和他来往。 ——他好难啊。 “Hi，肯？” 随着木块摩擦地面的鸣叫，尤金·汤普森拖着椅子，强行插到了“学习互助二人组”的中间：“我可以加入吗？” 彼得：…… 不可以，快滚。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止不欺负他了, 还装出好学生的样子，天天凑到亚尔林旁边做题、听讲……不知道的还以为汤普森名列前茅。 总之很烦。 #蜘蛛侠看了都想打人# 除此之外…… 彼得十分糟心的瞥了下亚尔林的抽屉：各种颜色的情书、种类繁多的小礼物、甚至是轻佻的避孕套＋地址……只是脱下了兜帽、不再伤痕累累而已，至于吗！ 情敌数量严重超标。 “抱歉。” 幸好，亚尔林向来不为所动：“汤普森，彼得在一对一的辅导我……你去问问别人？总有人会跟你—起补习的。” 少年的姿态不再锋利、尖锐，却同样的疏离。拔掉了棱角，他依然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娴熟的婉拒了狂蜂浪蝶。 毕竟是从小被憧憬到大的人。 他的护卫、臣民、老师……所有的人都称赞他、喜爱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珍惜着每一份善意，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真的很抱歉。” 小王子弯下了眸子。丝丝缕缕的笑意荡出他的眼睛，配合着灿金色的日光，缠绕住汤普森的心脏。 尚未落座的少年怔愣片刻。 “……好吧。我去问问别人。”大脑做出反应前，汤普森的嘴自顾自的进行了抢答，顺便拖着椅子回到了原处。 汤普森：…… 汤普森：？？？ ——我是猪吗？！ 他懊悔万分。而彼得·帕克则压制着窃喜，手握拳放到嘴边，故作淡然的咳了咳，有条不紊的讲起了题。 亚尔林认真的听着。 微风、晨光、堆着杂物的桌椅、于喧闹中的静谧……这画面和谐极了，和谐得刺痛了汤普森的隐秘的小心思。 他揉皱纸张，扔进抽屉里。 混蛋帕克！ 汤普森蛮不讲理的扣黑锅。 肯拒绝我…… 怎么想都是帕克的错。 ——混蛋帕克！ - “叮铃铃—— ” 第次被扣黑锅的彼得—听到放学的铃声，就拉起亚尔林，抛下欲言又止的内德，往校门外跑。 试图堵人的爱慕者们火冒三丈。 “帕克怎么回事？” “有—说一，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不然亚尔林为什么那么配合……都怪你们之前堵人！吓到他了。” “难道你没堵？” …… 教室内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内德：…… 聪慧的小胖子默默的背起包，环视了—圈馋亚尔林身子的同学们，再瞄了瞄属于彼得的空位，深深的叹息了—声。 呵，这看脸的世界。 就算亚尔林长得出众了—点……好吧，是长得特别出众，但是，至于这么疯狂吗？！羊不能逮着—只薅！ ……我也不错啊。 怎么没人给我递情书呢？ 内·柠檬·德撇了撇嘴，踏出教室门。 与此同时，被彼得牵着越过校门的亚尔林发现了—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蓝眼睛、金发、相貌英俊、身强体壮…… 来者宛如神话里的阿波罗，男性荷尔蒙爆表。 ——是美国队长。 “亚尔林。” 史蒂夫挥了挥手，唇瓣轻扬。 他的笑容非常好看，像是树林间的斑驳光线，灿烂又不灼人，清爽而鼓舞人心，含着名为“希望”的力量。 “亚尔林？”彼得困惑的反问。 “是认识的人。” 亚尔林顿了顿，漂亮的绿眸里浮现出混杂了调侃的笑意：“快点拿出纸笔，让你喜欢的美国队长签个名。” “……诶？” ——“诶？！” “我马上拿！”彼得·帕克急忙打开背包，翻出本子和笔，局促的抱在怀里，“嗯……我是不是该矜持点？就这么直接要吗？需不需要说些开场白？” “不需要。”史蒂夫回答。 走到两人身前的美国队长好笑又无奈的打断了彼得的唠叨，干脆利落的在本子上签下了代称。 “碰巧路过。” 他放下笔，解释道：“就来接你了。” “……接我？” “想不想喝奶茶？或者吃汉堡薯条？”史蒂夫犹豫几秒，还是遵循本心，伸出手，摸了摸亚尔林的头发。 —如既往的柔顺。 他在少年的迷惑里弯下眼眸，形成湛蓝色的月牙——有细碎的星光点缀着他的眼角，衬得他闪耀似骄阳，且不乏坚毅。 “我请客。”他补充。 “……” 你是不是投喂我习惯了？ 小王子不禁陷入沉思。 在复仇者大厦养伤的期间，超级英雄们轮番照料他，防止死神搞事……然后死神就被英雄们的关切膈应得再也不伤害他了，改成炸房门泄愤。 正联还好，复联的人…… 似乎彻底将他当作吉祥物了。 亚尔林偏头，端详着神情激动、无意识的捏得他的手腕泛疼的彼得·帕克，眨了下剔透的绿眸。 “我选奶茶。” 之后就是这样 温馨治愈甜蜜日常，偶尔会来个玻璃渣XD。反派的作用就是帮小王子走出阴影，不会再来搞事了 我就说了我是治愈写手 你们还不信 【叉腰】 ps：书里的时间是秋初了，写到圣诞节（新年）就完结 第38章 史蒂夫·罗杰斯翻了翻菜单。 各种新奇的口味使他一头雾水, 挑不出好坏。身为一个被冰冻了几十年的“人形古董”，美队时常感觉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 他盯着样式雅致的菜单，湛蓝的眼眸微微黯淡。 “……快来选吧。” 史蒂夫冲两个少年招手。 他把落寞掩饰得很好, 亦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仿佛是夜空下的灯塔, 为航海者们指引着航向。 亚尔林却准确的捕捉了这份沮丧。 少年低头，扫视菜单。 ……很巧。 他也不清楚哪种口味好喝。 PTSD好转前, 他根本没心思喝奶茶；PTSD好转后, 他一直在复仇者大厦养伤，吃住由托尼·史塔克负责……他还是第一次踏入地球的饮品店。 银松星上没有奶茶。 于是小王子戳了下彼得。 “你要哪种？” “……原味？” 彼得·帕克不确定的回答。 他瞅了瞅神色温和的人形古董，再瞅了瞅面露困惑的异星来客，忽然体会到了“dalao专属导游”的压力。 总之，先选最大众的口味！ “三杯原味。”亚尔林说。 只想请两个小少年喝饮料的史蒂夫不由得挑眉，轻声问：“三杯？你把我算上了？” “嗯。”小王子点头。 他弯下碧绿色的眸子。灿金色的阳光晕染着他的发丝, 将他的睫毛衬得分外纤长、惑人。亚尔林跟史蒂夫对视，眉眼含着笑。 “不尝尝吗？新时代的东西。” “我也没有喝过奶茶。”他微垂下脑袋，看着光滑而干净的柜台, 语调柔软的补充，“在我的故乡，科学家们研发出了一种果子。种下它，就能收获各种饮品……原理超级复杂的。” “它让饮品行业动荡了好久。” “我出生之后, 它已经完全取代饮料了。被淘汰的人们，有的在政府的协助下转入其他行业，有的靠社会福利提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反正以银松星的政策，不工作也活得下去。” 冲泡奶茶的店员心生诧异。 她把三杯饮品放到柜台上，打量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精致少年，好奇的询问：“你是作家吗？” “……”亚尔林愣了愣。 片刻后, 他扬起唇角，“嗯”了一声。小王子分完奶茶，一边插吸管，一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 “可惜……” “在我写完前，它被删掉了。” 店员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先道了声歉，然后饱含鼓励的比了个手势：“加油！期待在出版物上看见你。” “……谢谢。” 亚尔林拿起奶茶，举向美队。 “Cap——” ……Cap？ 史蒂夫·罗杰斯不禁怔住。 少年很少如此亲昵的呼唤谁。他对英雄们的称呼，不是“罗杰斯先生”，就是“罗曼诺夫女士”……礼貌的同时，带着疏远。 像复联的成员一样，喊他Cap—— 简直太稀奇了。 “Cap，作为被时代抛弃的人们。” 亚尔林跟他碰杯，奶白色的饮料晃荡了一下，在杯壁里印出浅淡的弧线：“——为新世界的明天干杯。” “……” 史蒂夫哑然。 他注视着身侧的少年：银发绿眸，肌肤苍白，肩膀上的伤口尚未愈合，只是被T恤遮挡得天衣无缝。 亚尔林来自更发达的星球，他来自旧世纪。如今的地球于他们而言，陌生至极。失去了亲朋好友，失去了立足之地，失去了熟知的一切……如同被时光遗忘了。 幸运的是。 人们记得他，仰慕他。 他依然找得到过去的痕迹，还和头发花白的故人重逢了……虽然物是人非，但他亦寻到了新的落点：复仇者联 盟。 亚尔林则不同。 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梦魇不断。 明明才15岁，却只剩下一个AI。第二次相遇时，光是那一身的伤，便足以推断出少年过得非常不好。 没想到…… 他会被亚尔林安慰。 史蒂夫·罗杰斯满心的感慨，又混杂了疼惜与敬佩。他勾起一抹笑，捏着纸杯，轻轻的回碰。 “干杯。” 光彩熠熠的小王子咬着吸管，眉眼弯弯的。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披了夕阳的余韵，显得绮丽万分，宛若名家笔下的油画。 千言万语，皆化为甜味。 史蒂夫半阖眼帘，轻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 这饮品甜过头了，不太符合他的胃口。但是…… 意外的容易接受。 或许，他该学学这位异星的小王子。抛开迷惘，放下过往，试着接纳、学习新的事物，努力和时代接轨。 毕竟，除此之外…… 也没别的办法了。 “哔哔——” 裤子里的通讯器打断了他的思绪。史蒂夫掏出老式手机，查阅了神盾局发来的情报——黑暗从不会绝迹，且热衷于打破他人的静谧。 “……我必须去工作了。” 男人把手机放回口袋，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用温和而坚韧，如生机勃勃的野草一般的语调询问。 “以后，要一起游览新世纪吗？” “好啊。”亚尔林回答。 ——“下次见。” - 夜幕未临，黄昏将逝。黑与橙红交错、缠绵，再无边无际的蔓延，便组成了壮丽的天空。 彼得·帕克心事重重。 聪慧如他，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发现了史蒂夫·罗杰斯的态度上的异常：声名显赫、身经百战的美国队长，比起“养孩子”，更像是把亚尔林当成了值得敬佩的存在。 而少年有什么值得敬佩的呢？ ——“彼得，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关于我的身份、能力。” ——“关于……” ——“神迹。” 和亚尔林重逢后的交谈浮现于彼得·帕克的脑海。他想起了那些故事：逆转生死，破茧成蝶，负重前行…… 当初的他，不知不觉的被少年引导，没有去深究复活的副作用，而是为本叔的死黯然伤神，顺便表明自己不会迁怒亚尔林。 ——“只是会有点疼。” 这是少年的原话。 他信了，信了话里的“有点”……什么样的“有点”，能够让美国队长发自内心的认可、接纳一个人？ ……骗子。 彼得·帕克停下了脚步。 “亚尔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风而飘的棉絮，透着独自旅行、独当一面的韧性。少年那褐色的眼眸盛着细碎的星光，显得明亮而璀璨。 “你的能力的副作用……” “很严重吧？” 亚尔林感到困惑。 话题转得有些快，彼得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亦令他无措。习惯于坦诚面对友人的异星王子盯着地板，含糊的“嗯”了一声。 “但是！” “我不怕疼的。”他强调，“我……” 凉风徐徐。 银白色的发微微晃动，分割了亚尔林的视野。在十分谨慎的偷瞄中，他碧绿色的瞳孔映出了彼得·帕克的面容。 小王子察觉到了难过。 他的音量渐渐低了。 ——我专门练习过的。 亚尔林默默的把余下的话塞回肚子里。他思虑几秒，改口道：“我从不随便使用我的能力。” “别担心，彼得。” ——可你仍旧会用。 彼得·帕克知道，假设有一个将死之人倒在亚尔林身前，他肯定会伸出援手……他的原则总是敌不过他的良善。 “……” 少年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嘴角。 他回忆起重逢时的雀跃，墓碑前的退缩，房间内的拥抱……纷杂的片段最终定格于雨夜中的惊鸿一瞥。 细细的雨丝浸湿了他的心扉。 彼得眨了眨眼，做了个深呼吸。 “亚尔林。” “你听说过蜘蛛侠吗？” “当然。”小王子应道。 “如果……如果蜘蛛侠能够守护住你的邻居、朋友，守护住你重视的全部——” “你可不可以……” 少年的脸蛋添了抹红。他有些结巴，说得不够流畅、自然，却分外真诚：满怀雏鸟的青涩，又沾染了大树的厚重。 彼得·帕克莫名的卡顿了片刻。 “你可不可以……” 他声似蚊呐，唯恐暴露什么过于唐突的东西：“别再让自己疼了——亚尔林，我不想再听见你的痛呼了。” “我会保护这座城市。” “所以……” “别再受伤了，亚尔林。” 星辰闪烁于漆黑的幕布间，朦胧的月光笼罩了世界。路灯接连亮起，照应着由水泥铺就的大地。 万物喧嚷，蝉鸣不绝。 而亚尔林的感官摒除了嘈杂的一切，以从未有过的专注，接收着关于“彼得·帕克”的气息。 他说想去外太空，彼得便许诺要成为能造出宇宙飞船的科学家；他会被治疗反噬，彼得便决定替他挡去风雨。 值得吗？ 为了他拼命，为了他奋斗。 ……傻气十足。 连蜘蛛侠的马甲都不穿了。 亚尔林忍不住弯眸。那抹漂亮的碧绿色变得纯澈又柔软，仿若森林中的微光，和煦得沁人肺腑。 “谢谢，彼得。” 不论是笨拙的关切、耐心的等待，还是降临地球后的第一个没有尸骸的梦、接触的第一份绚烂…… “你总是能使我认识到——” “这世界有多好。” 首先，是断更的原因 生病了orz 1月19号开始低烧，我没在意。到1月21高烧，去医院检查之后，发现感染了肺炎（不是新冠，是普通的）。之后昏睡了三天。 吃了药就睡着，完全没法清醒。 发烧的同时，因为身体炎症，我上火了，但我在吃感冒药，没法吃消炎的。 于是…… 好不容易退烧了，我嗓子和嘴疼得吃不下东西。喝粥都疼得像是喝刀片……我就停了感冒药，紧急吃消炎降火的，避免饿死【bushi】 等我不上火了，我又来了大姨妈 我有点贫血，大姨妈期间晕晕乎乎且灵感绝缘orz。一套组合拳下来，我竟然断更了那么多天【。 - 现在只剩下咳嗽和轻微的鼻塞了！ 我有精力码字了！ 所以从今天起恢复日更！向完结冲鸭！ 我会努力锻炼＋养生的，尽量避免生病呜呜呜。我再也不想请病假了【。 第39章 数年间, “第二世界”的设想不断的被人提起。“全息网游”、“虚拟未来”等字眼也频繁的出现在大众的认知中。 即使人们对脑部的研究不够深入，名为“憧憬”的种子依然栽进了人们的内心，逐渐萌芽、繁茂。 ——亚尔林找到了重建银松星的办法。 - 想要实现完全潜行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能够快速加载信息的网络, 能够梳理大量的数据的计算机，以及…… 对人脑的研究。 出于道德考虑, 人体实验一直被各国政府严令禁止。绝大部分的科学家也不忍心、不敢残害同胞。 奇迹的是。 银松星诞生了一个“伟人”。 之所以称其为“伟人”，纯粹是因为他的天赋技能：可以塑造无自我意识, 却能正常运行的人类躯壳。 最初, 躯壳的存活时间是一小时。 伴随着技能的增强，躯壳的存活时间从一小时，延长到两小时，三小时……直到满足所有的实验需求。 银松星的生物科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飞跃。 于是“全息网游”出现了。 亚尔林检索了01的资料库，庆幸的发现：和“全息网游”有关的资料保留了90％。 剩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整理完资料，便向财力雄厚的英雄们发了封邮件, 讲述了自己的计划——游戏是个暴利的行业，这是个躺着赚钱的机会……应该不会有人拒绝。 毕竟每次的战损都不是小数字。 彼此知根知底，合作起来也舒心。 …… 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只要思考片刻, 就能意识到这个提案的光明前景，但亚尔林还是一丝不苟的制作了计划书、初步拟出了合同。 英雄们陆续给出了回复。 得到回复的少年又非常正经、十分严肃的组织了视频会议。 忙了一晚上的布鲁斯·韦恩没有出席，头发花白的绅士管家戴了个眼镜，有条不紊的在纸张上涂涂写写； 钢铁侠靠着椅背, 端着红酒，姿态闲适。他身侧的佩珀·波兹则无比郑重，充分展现了助理的职业素养； 学院的查尔斯·泽维尔眉眼含笑，听得特别仔细，却不提出任何的质疑，一脸的纵容, 像极了为孩子散尽千金的傻爸爸； …… 小王子不禁叹气。 他冷静的跟阿尔弗雷德、小辣椒等靠谱的成年人士敲定了合同、方案的细节，才踌躇满志的签下名字。 除此之外。 佩珀会协助他开办名为“银松星”的专利公司，陆续将银松星的技术呈现到地球上，促进社会的发展。 “沙沙——” 所有人都在签署姓名。一时间，视频中只剩下笔尖划过页面的声音，伴随着合上笔盖的脆响。 托尼·史塔克随手摸了摸镜框，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Kid，我会完美的复原你的故乡。” “你可以开始期待了。” 亚尔林怔了怔。 男人的眼眸被墨镜遮掩，表情毫无异样，语气亦平平淡淡，仿佛说的是“今天天气真好”……掌握一个新技术，并利用这种新技术，打造一个新世界—— 哪怕是钢铁侠，也会很辛苦。 他却如此坚定的承诺了。 亚尔林捏着计划书，弯了弯眼睛。他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搅乱了清透的碧绿色，宛若色彩丰富的油画。 某种意义上…… 他的故乡延续下去了。 一个虚拟的“第二世界”。 一个注定传奇的专利公司。 ——即便那颗星星成为了宇宙里的尘埃，也会有数以亿计的生灵，记住它的历史、它的文化，感受它的魅力。 ……这样就够了。 他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亚尔林望向屏幕。 儒雅温和的阿尔弗雷德、嘴硬心软的托尼·史塔克、坚韧良善的查尔斯·泽维尔……这些人—— 这些可靠的、正义的大人们，不厌其烦的把他拖 出了“堕落”的深渊，又将与他一同打造虚幻却珍贵的泡影。 ——他们拯救了他。 就算被他的尖刺扎伤，也没有放弃他。 亚尔林的鼻尖泛酸。 少年按捺住胸腔内的感激和动容，眼尾沾染上和煦的光、纯澈的笑，仿若盛着晴空和树影的湖，透着绚烂。 他张开唇瓣，声音极轻。 “……谢谢。” For everyone For everything - 为了尽快的重现银松星，亚尔林废寝忘食的工作着。工作的同时，还得兼顾学业，准备参加月考——他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01：…… 勤勤恳恳的把他养胖了3公斤的小AI表示痛心疾首。可一对上他光彩熠熠的眼眸，01就哑口无言了。 少年的期待，已经直白到不需要进行任何计算了……连理智的英雄们都不忍心阻挠他，浇灭他的热情。 向来温顺的AI又怎会提出质疑。 彼得·帕克亦是。 这位青涩的邻家男孩盯着亚尔林颤动的睫毛、困倦的神情，讲解题目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湮灭于空气。 亚尔林睡着了。 精致的侧脸压着粗糙的书页，白皙的手指虚握着光滑的笔身。他的眼睑处多了些乌黑，彰显出近日的劳累。 少年的刘海变长了。 银白的发尾搭在细密的眼睫上，缀着从窗外倾泻而下的阳光，分外梦幻，有种透澈而干净的美丽。 于是彼得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撩开了这几缕发丝。 他鼓起腮帮子，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适当的休息也很重要啊。肩膀上的伤才刚好吧。” 彼得·帕克一边低声念叨，一边轻轻的抽走亚尔林手中的笔，再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抱到床上。 他脱掉亚尔林的鞋，为他盖好小毛毯。 “……做个好梦。” 彼得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他不知道，聆听着亚尔林的呼吸声、描绘着少年的五官的自己，露出了多么温柔又沉静的姿态。 仿佛微风里的向日葵，摇曳成情思。 ——梅·帕克停下了敲门的手。 “……彼得？” 沉浸于恋慕内的少年猛的惊醒，急忙收敛起太过露骨的神色。他无比慌乱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梅？我只是……” 彼得思考着措辞：“——我怕他着凉。” 他可以提前发现梅·帕克的，毕竟他的感知力远超常人。但他满脑子都是陷入沉眠的少年，完全没有探查四周。 彼得十分懊恼，又如释重负。 ……迟早会被发现的，不是吗？ 意外暴露，比主动告知简单。 省略掉了一系列的挣扎。 “……” 梅·帕克沉默了半晌。 她早有预感—— 在亚尔林不告而别的那个清晨，梅看见了彼得通红的眼眶。她的侄子，青涩、胆怯，却韧性十足，顽强至极。 仅仅是与朋友分离…… 彼得不是小孩子了。 他已经过了接受不了分别、连搬家都得哭闹几次的年纪。而这样的彼得·帕克，因为亚尔林的离去，被泪水蓄满了眼睛。 ……早该意识到的。 梅失笑，含了些叹息。 “你追到他了吗？” 女人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担心吵醒床铺上的少年。她的眉宇间减去了怔然，添了释然和包容。 梅的嘴角微扬，语带调侃。 彼得愣愣的回答：“……还没。” “噢——” 梅拉长尾音，端详着他。 由她抚养长大的孩子满目惊惶，摸不清她的心思。大男孩自顾自的忐忑着，睫毛颤动，搅乱了眼睛内的光泽。 “彼得。” 梅再次弯下眸子，语调似风，轻而柔和：“本离开后，你萎靡不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对我笑一笑。” “失去了本，我只剩下你了。” “所以……” “彼得，不管你想做什么，喜欢谁——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危害社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 女人的视线扫过亚尔林。窗外的阳光落在少年的眉眼间，随风舞动的窗帘模糊了少年的五官，衬得他像是林间的精怪。 梅半阖下眼，神色平淡。 “彼得。” 她开口：“我只希望你幸福。” “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第40章 亚尔林是被查尔斯约出来的。 他检查了一遍资料, 就背着包赶到广场。 广场内人很多，不适合商务洽谈，更像是好友间的聚会……少年的步伐变得迟疑。他捏着背包带, 循着教授的指示，停在白色的方桌旁。 “……” “……万磁王？” 亚尔林问：“泽维尔先生呢？” 恶名昭著的兄弟会首领没有戴头盔——这是善意的信号。男人似乎不怕被教授探查大脑, 沉着的坐于方桌的一侧。 埃里克·兰谢尔没吭声。 他半垂着眼睫，抿了口咖啡：“我从查尔斯那了解了你的故事……你真的放得下吗？” 男人的语调极为平和, 宛如在风中婆娑的枝叶。乌黑的圆帽挡住了阳光, 使他灰蓝色的眼眸显得疏离而冷漠。 埃里克放下瓷杯，看向亚尔林。 ——“你真的不想复仇吗？” 少年的模样令他意外。 新闻报道里的疯狂与漠然，初次见面时的狼狈和彷徨……而如今进入他的视野的，是一个洗尽铅华后，温和又优雅的小王子。 残留着忧郁，却不损其光华。 亚尔林弯下眸子, 笑了一声。 少年拉开椅子，坐到万磁王的对面。桌面上摆着一个棋盘，棋子零落, 组成了残局。 于是亚尔林懂了：教授是帮万磁王约的他。 可…… 为什么呢？ 他跟万磁王明明没有交集。 小王子思绪万千。 出于对查尔斯·泽维尔的信赖，亚尔林决定实话实说——“放不下。想复仇。” “……”埃里克微怔。 这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复仇这种沉重的字眼，被这么轻描淡写、笑意盎然的说出来，就变了味。 埃里克皱起眉, 盯着深褐色的咖啡，表情有些难看。 少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冷淡，径直往下叙述：“但是……我发现了比复仇更宝贵的事物。” “我不知道再遇见行星吞噬者的时候，我会做什么……至少，目前的我，会心怀感激的往前走。” 亚尔林的声线很好听。 如同透澈的山泉, 清冽、干净，含着点少年人的稚气，能让人联想到展翅欲飞的雏鸟。 ——“我不想再辜负谁的善意了。” 他的话语传入埃里克的耳膜，抚平了男人的眉宇。 万磁王曾经隐退过。 躲在偏远的地方，取了个美丽的妻子，拥有了可爱的女儿……然后恐慌的人类夺走了他的一切。 为了复仇，他重新戴上了头盔。 颠沛流离、漂泊不定、腹背受敌……这便是他的异能带给他的灾难，将他推到了人类的对立面。 比复仇更宝贵的事物…… 男人注视着亚尔林那精致而青涩的面容，尘封的记忆逐渐被揭开——他的小公主若是能长大成人…… 埃里克捏住瓷杯，喉结滚动。 “听说——” 他的嗓音变得喑哑：“你筹备的游戏，会采用最新的AI技术，可以模拟出正常人类的反应？” “嗯。”亚尔林点头。 “……能帮我加几个人吗？作为交换，我会替你隐瞒‘神迹’的身份——没有被查尔斯修改记忆的人，我去处理。” 少年愣了几秒。 这就是泽维尔先生的目的吗…… 亚尔林心情复杂的掏出录音笔，温声询问：“关于他们的信息、经历，越详细越好。我会尽力还原的。” …… 万磁王说了很多。 那些刻意忘掉的细节，只要稍一回忆，就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不轻不重的挤压着他的心脏，使他面露怅惘。 小王子细致的记录着。 等咖啡散去最后一丝余温，少年背着包离去，藏身于汉堡店中的教授才现身，坐到方桌旁。 他没有深究两人的谈话内容，只是慢条斯理的把棋子摆到原点。 “再来一局？” “……” 片刻后，埃里克应道：“好 。” - 亚尔林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超人用自己的血，为他换来了故乡的相册……他该怎么回报这份恩情？ 此刻，他得到了答案。 “……全息游戏？” “是的。”少年解释道，“你愿意的话，我能根据你提供的资料，在这款游戏里打造一个‘氪星’，并把你的父亲的意识导入游戏，担任npc。” 超人陷入了沉思。 人们崇敬他，亦惧怕他。 太多的人被他的力量震慑，将他视若神明……假设人们可以接触到氪星的文化，或许会减少对他的畏惧。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氪星。 被称为“氪星之子”的克拉克·肯特，仅仅在佐德将军的记忆内、父亲的残存意识的描绘中，感受过自己的故乡。 如果亚尔林真的能打造出“氪星”—— 超人的蓝眼睛亮起来。 他推了推镜框，唇角上扬，英俊的五官染上腼腆的笑意，映衬着乌黑的发、清透的眸。 “我带你去孤独堡垒？”克拉克说。 “……” “你不怕我看到不该看的资料吗？” “不会的。” 超人眨了眨眼，语气温和：“亚尔林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无论翻阅到什么，都不会有问题。” “……” 谁敢相信超人是个傻白甜呢。 小王子暗自嘀咕着，心不在焉的踢了踢脚下的小纸片，漂亮的绿眸稍微黯淡下来，像是蒙尘的宝石。 “……制作‘氪星’地图，应该会引爆游戏的知名度吧。这顶多是利益交换——我感觉我这辈子都还不了你的人情了。” 他太难了。 克拉克是正义联盟的人。有正联在，他根本派不上用场……除非英雄本人或其家属生病、受伤。 虽然大家都不希望他再行使异能了。 亚尔林不禁沮丧。 柔软的银发、剔透的眸子、苍白的肌肤……少年宛如一条颓废的小狗，充满了惹人怜爱的气息。 他的神色其实很淡，却被套了滤镜的克拉克无限放大，硬生生的脑补出了“眼睛湿漉漉的小狗”的形象。 超人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亚尔林，你早就不欠我了。” “……？” 克拉克收回手，微微偏了偏头。他硬朗的侧脸披着绚丽的夕阳，浓墨重彩于他干净的眼眸中晕开。 超人指了指少年的肩膀：“从逻辑上讲，我因氪石而虚弱时，你替我挡了小丑的刀……四舍五入，便是救命之恩了。” “……” 亚尔林不认可这个说法。 克拉克是为了救他才碰上小丑的……他挡刀，顶多是扯平。根本不算是“救命之恩”。 “从情感上讲——” 克拉克闭了闭眼，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很高兴，亚尔林。” “你振作起来，不再抗拒别人的善意，愿意认真的生活，重新焕发出生机……这是最好的回报。” ——“一切都是值得的。” “亚尔林，我非常高兴。” 超人一本正经的强调：“是我赚了。” “……” 小王子觉得自己的鼻尖有点酸。他鼓了鼓腮帮子，细密的睫毛沾上了细碎的水光，如同若隐若现的钻石。 他的视线朦胧了一会儿。 “……你哪里赚了。” 亚尔林含糊的嘟囔了一句，粗暴的揉了揉眼睛，抹掉眼眶内的泪珠。他的眼角被擦红，将那抹碧绿色点缀得分外好看。 克拉克只是弯眸：“得偿所愿，哪里都赚了。” ——刚憋回去的泪珠又蠢蠢欲动。 全身上下都被名为“温柔”的暖流包裹的少年，不敢去看人间之神的表情，怕不小心哭出来。 他低下头，单手抚胸。 夹杂了冷意的风撩拨他的银发，掠过他纤长的眼睫，吹得他的衣摆慢悠悠的翻飞，划出缠绵的线条。 异星的王子缄默着—— 向高洁的英雄献上一礼。 一丝不苟、 流畅至极，仿佛排练了千百次的话剧。 ——诉尽了感激。 第41章 午夜, 哥谭。 布鲁斯·韦恩翻看着新的情报。 心思缜密的蝙蝠侠不会允许“神迹”再出现于世人的认知里。他本打算快速的浏览完情报，就出去巡逻，翻页的手却渐渐变慢。 布鲁斯看得出神。 “……老爷？” 阿尔弗雷德端着咖啡, 走到布鲁斯身侧。 这位满是绅士风度的老者放下餐盘，目光落到相片上：是一张合照, 彼得·帕克与亚尔林·肯的。 卷子、钢笔、课桌，相视而笑的少年…… ——“像晨光一样。” 阿尔弗雷德评价：“真有朝气。” 蝙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男人伸出手指, 摩挲着相册的一角。他的动作非常轻, 像是怕惊扰到美好的梦，所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蓦的，布鲁斯勾了下嘴角。 “……真好。” “他没有成为第二个哈维·登特。” 01自毁之后，蝙蝠刻意的避开了关于亚尔林的信息。他监视着少年身边的人，却不肯多看少年一眼。 就连“全息网游”的合作会议，都推给了万能的管家。 然后阿尔弗雷德把资料塞到了他的手上。 “老爷。” “逃避可不是你的作风。” 管家的语调依旧温和, 富有奇特的、能够安抚人心的韵律。阿尔弗雷德顿了顿，补充道：“……这份资料不会让你失望的。” 布鲁斯挑眉：“你看过？” “没有。”阿尔弗雷德回答，“但我看过之前的。” “……” ——不止是没有失望啊。 这份资料…… 布鲁斯·韦恩微垂着睫毛, 如雾一般令人琢磨不透的眸子细细的观察着相片：银发的少年沐浴着灿金色的日光，眉宇间全是笑意。 亚尔林的长相特别适合笑。 绿眼睛弯着，仿佛盛满了星子，漂亮极了。 “……真好。”布鲁斯重复。 那一日的火光—— 小丑的狂笑, 哈维·登特的嘶吼、绝望，心爱之人颤抖的声线，像利刃一样捅入他的心脏的爆炸声…… 全都一点一点的溶解进这张相片里。 蝙蝠的唇边的弧度很小，却真实。 自从他开始打击罪犯，守卫哥谭，就鲜少露出如此真切的笑容了……没有血腥、不带虚伪。 这一秒的布鲁斯·韦恩, 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他有所释怀，又无法避免的为往事而落寞。 当然。 落寞或难过，都是黑暗骑士早已习惯的情绪。这些负面情绪阻挠不了他的行动，只会使他更加强悍、坚韧。 就算千苍百孔，他也从未倒下。 他甚至有闲心跟管家打趣：“或许我该将他拐来哥谭。思路明确，懂得巩固秩序……说不定他就是我要等的光明骑士？” 阿尔弗雷德的眼中浮现出笑意。 “那您得等上很久了。” “我们的光明骑士，还在为月考发愁呢。” “……” 蝙蝠默然片刻，忍俊不禁的把相片放进抽屉——“咔哒”一声。相片被锁住，他亦恢复了常态。 “真好。” 男人轻声说：“我护住他了。” ——那朵蔫巴巴的花苞，终是于缤纷多彩的世界里盛放了。 - 月考成绩出来了。 亚尔林看完成绩，便独自出了校园。 有银松星的技术储备和日夜不休的编写代码的ai们，再加上托尼等天才科学家的援助，全息游戏的制作进度宛如开了外挂。 再敲定几个细节，就可以开放测试了。 他心神不定的走着，忽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亚尔林——” ……彼得？ 偷偷摸摸的用蛛丝作弊才追上他的彼得·帕克握住他的手腕。 少年那微卷的褐发被风吹乱，配着清澈的褐眸，显得青涩而可爱，像是春日的新笋。 “亚尔林，你……” ——为什么在躲我？ 彼 得满腹的困惑。 他怀疑自己与梅姨谈话的时候……亚尔林醒了。躲着爱慕者走，已经相当于拒绝了——所以彼得不敢开口。 一旦开口，他大概就真的出局了。 “……” 少年慢慢的松了手，自以为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嘴角，展露出一抹怎么看怎么勉强的笑容。 他缩回龟壳：“……嗯，改天见？” 亚尔林蹙起眉，张了张口—— “嘭”的巨响！ 强烈的爆炸声、刺目的火光和猛烈的冲击充斥了两人的感官。在反应过来之前，亚尔林被人摁进了河流内。 ——水灌满了他的口鼻。 “亚尔林！！！” 彼得立刻跳进河里，试图救回恋慕的少年。然而，无论是蛛丝、臂力还是恢复力，都失去了作用。 对方全副武装，他孱弱似婴儿。 亚尔林很不舒服。 他在爆炸时受了伤，又呛了水，手脚还被束缚住了，只能任由血从体内溢出，被河水淡化。 ——绑他的人明显经过了训练。 从利用爆炸分散他的注意力开始，就没有出现一个失误，且目标明确，丝毫不理追在后面的彼得·帕克。 ……彼得。 亚尔林睁开了眼。 伤口被盐分刺得生疼，溺水的感觉模糊了他的神智。装备齐全的绑架犯快速的拉开了跟彼得·帕克的距离。 他的视野不太清晰。 隐约间，他透过流动的水，看见了彼得愤恨而绝望的表情……在水下，他都分不清划过彼得·帕克的脸颊的，到底是水，还是眼泪。 ……笨蛋。 再不跑，你会溺死的。 亚尔林的睫毛颤动，被水呛得眼眶绯红。 ——“跑啊。” 辨认出这句话的彼得·帕克捏紧了手掌。 什么邻家英雄！什么蜘蛛侠！他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喜欢的少年愈来愈虚弱，快被河流吞噬—— “不……” “别闭上眼睛，求求你。” 彼得几近崩溃，不管不顾的开了口：“还给我——把亚尔林还给我！他会死的。”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闭合的瞬间，他的心脏仿佛破碎了一次，疼得他难以维系呼吸。水流阻隔了他的声音，塞住了他的五官。 力气在飞快的流逝—— 他和亚尔林离得越来越远。 突然。 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了这片区域，钳制住所有的生物。鱼虾失去了生机，植物霎时枯萎。 ……死亡？ 半昏半醒间，亚尔林的耳边响起了这位小心眼的法则管理者的嘲笑——“真狼狈啊，亚尔林·肯。” - 生死是什么？是法则。 不可违抗、不可逆转——万物皆会轮回。 这套程序，偶尔会出bug：将死之人预知了自己的结局，躲过了既定的日期……他们往往会死得非常惨。 比原本的结局更惨。 死亡洋洋自得，在深井中肆意妄为。 然后…… 亚尔林诞生了。 包容、优雅、光辉……这位小王子，生来就是他的对立面——他费劲手段维护的规则，于亚尔林而言，是脆弱到三分钟就能击溃的东西。 跟荣宠加身的王子相比，他是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飞鸟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山高水长，草长莺飞，花香鸟语……一定，包含了他无法想象的美好。 而他望着遥远的井口，迟钝的发现自己被名为“规则”的铁链束缚得寸步难行……看似无所不能的死亡，不过是世界的狗。 作为一个“概念”—— 他是能被替换的。 铅笔写错的字，可以擦掉重写；不再温顺的法则管理者，亦可以抹除重塑——新生的他，不会有上个版本的记忆。 ……这或许是好事吧。 死亡想： 亚尔林不再动用天赋了。新生的他，便不会察觉到飞鸟的存在……没有人告诉他天高地阔，令他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莫名的，死神跳过 了“杀死亚尔林”的选项。 那只飞鸟…… 深井内的景色很单调。冰冷的墙壁、污浊的水塘、滑腻的青苔……青蛙不觉得逼仄或狭小。 直到飞鸟落到了井的边沿。 这只洁白的生物，披着外界的华彩，揭开了属于青蛙的现实——你不过是法则的傀儡。 ……多残酷啊。 他开始嫉妒飞鸟的自由，厌恶飞鸟的色泽，不择手段的发泄着……仿佛只要针锋相对，他就可以藏住最初的悸动。 仰起头，望见那羽翅的刹那—— 枯燥的天空骤然明媚。 他的灵魂战栗着，填满了“憧憬”——这便是被各种扭曲又阴暗的情绪所掩盖的现实。 青蛙憧憬着飞鸟。 死亡憧憬着王子。 - “今天是你的死期。”死神的气息环绕住亚尔林，雌雄莫辨的声线钻入少年的认知，“真遗憾——” “幸福快降临的时刻，你要死了。” 冷嘲热讽之余，法则管理者挥开了动弹不得的绑架犯，切断了亚尔林手脚上的绳索。 ……小王子艰难的掀开了眼皮。 河水被死亡隔绝在外。他湿润的睫毛与碧绿色的眸子，却营造出了雨幕中的森林般的迷幻感。 少年的指尖颤动，伸向前方—— 那是彼得·帕克的位置。 半透明的黑色雾气斑驳了四周。被非人的生物拥抱住的亚尔林，下意识的忽略了耳畔的杂音，执着的注视着彼得。 他的意识并不清醒。 在模糊了他的感知的浑噩之中，少年唯一的举动，是“握住”彼得·帕克的手，想要回到他的旁边。 死亡顺着他的指尖，看见了那位邻家英雄。 微卷的、因水汽而耷拉下来的头发，清澈又明亮的眼睛……即使此刻溢满了哀绝，亦能窥见灵魂之澄净。 ……死神蓦的笑了一声。 这一秒，他陡然意识到： 如果把亚尔林伸出去的手看作飞鸟的羽翅，那彼得·帕克，便是容纳飞鸟的天空。 拥有如此辽阔的世界，飞鸟何须了解青蛙的狭隘。 ——“真可笑。” 死亡意味不明的讥讽了一句。他的气息缠绕上彼得·帕克，将两个少年一同扔出了深长的河流。 动作很粗鲁，毫不顾忌亚尔林的伤。 小王子捂住向外涌血的伤口，躺在地上，咳出了水。氧气和神智回笼，他睁开眸子，望到了遮天蔽日的黑雾。 有人贴着他的侧脸，轻声陈述。 “你自由了，亚尔林·肯。” ……那位小心眼的法则管理者，第一次褪去了怨怼或愤恨，平静的与他交流——虽然语气依旧很冷。 冷得像是由冰制成的针。 亚尔林偏了偏头，感受着血液的粘腻感，慢慢的垂下了眼睫，掩盖住眼里的色泽、情绪。 ——他跟死神同调了片刻。 阴郁、冰冷、压抑……这位神明的所有过往，都被那漫不经心的羽翅割裂，展现出步履维艰的本质。 今天是他的死期。 死神救了他，就是违反了法则——错误的代码需要重新编写，叛逆的傀儡也必须重置……明明万分嫉恨他，却愿意为他而“死”。 ……真扭曲啊。 亚尔林坐起身，指缝间落下连绵的血。 他碧绿色的眼眸倒映出半透明的、隐隐可见人形的黑雾。少年的肩膀被雾气覆盖，形成一个亲昵的姿势。 那道雌雄莫辨的冷漠声线再度响起。 似呢喃，又似慨叹。 “我也……” 雾气开始消散。即将被重置的法则管理者的话语，掺杂在风里，随着朦胧的雾融于天地—— 飞鸟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死亡盯着那汪清透的碧绿，体会着被“法则”回收、粉碎的怪异感，微不可察的碰了碰小王子的睫毛。 至少，在这一瞬间…… 云的轻舞、树叶的吟唱、风的呼叫……万物都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明晰。 他憧憬着的飞鸟， 会继续展翅吧。 在这个和煦的世界里…… 神明低笑，沉郁又阴冷。 他的全部爱恨皆被“法则”洗刷—— “我也……” “自由了。” 这章就是我选择《死神来了》里的死神，而不用漫威宇宙的死亡女神的原因XD 这种扭曲与对立感！ 我想写了试试！ 【震声】 第42章 ——“亚尔林！” 飞扑到他身旁的少年一身的水汽, 手指发着抖，紧紧的抱住了他：“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话刚出口，彼得就瞥见了一抹红。 他的呼吸一滞。 “我带你去治疗！” 彼得横抱起失血过多的小王子, 跑进人迹罕至的小巷，随手往头上套了个纸袋, 便吊着蛛丝奔向医院。 亚尔林缩在他怀里。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传入亚尔林的耳膜，混杂了湿润的布料、冰凉的体温——彼得·怕克的喘息很急促。 他亦呛了水, 浑身难受。 但他仗着非人的自愈力, 强撑着赶路。 彼得觉得自己在重蹈覆辙： 本·帕克离世那天，他就是这样……拦不下凶手，然后抱着一个浴血的人，在腥味和粘腻感中，迎来了一句——“我们非常遗憾。” 他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唯一不同的，是天气。 本遇害是在夏天。 而现在…… 纷纷扬扬的雪飘在空中, 像是下了一场浪漫的花雨。店铺门口摆上了圣诞树，音响播放着欢快的歌谣。 闪烁的小灯泡与路人的惊呼被他抛在身后。 街景不断倒退—— 亚尔林耷拉着眼帘，眸光斑驳。 他确实听到了梅和彼得的谈话。 以他的聪慧, 在刻意观察少年的表现的情况下，不难猜出彼得的心思……他躲着彼得走，不是拒绝，而是犹豫。 ……真奇怪。 是彼得的话, 他竟然不反感。 ——“那是……” ——“容纳飞鸟的天空吗。” 死神的比喻浮上亚尔林的脑海。 他回忆起那个月夜：天空缀满了星辰，银白色的光笼罩着大地，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 彼得·帕克站在暖色调的光里，轻声说：“我会保护这座城市。所以……别再受伤了，亚尔林。”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那时的他…… 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感慨—— 彼得·帕克真神奇。 只要和这个人、这个名字沾边的事物，都可以给予他慰藉, 使他认识到……这世界有多美好。 似乎整个夜晚的光都聚集在了彼得的眸子里。 那一刹那。 他的心跳过速了几秒。 ……我的天空吗。 亚尔林慢慢的弯了弯眼睛。 纯白色的雪落在他的睫毛上，衬着沉静的碧绿色。他很冷，冷得抿紧了唇瓣，微微颤栗……捂住伤口的手指都僵住了。 所以彼得·帕克的眼泪显得特别烫。 跟暖气似的。 一滴一滴的拂过他的脸颊。 …… “扑通”—— 亚尔林的耳朵贴着彼得的胸膛，心跳的频率逐渐与少年同调。于他而言，这频率过快了——但十分符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白雪纷飞。 虽然节日未到，但歌唱圣诞的歌已经响遍了大街小巷。挂着小灯泡、礼盒、星星的圣诞树伫立着，如守门的精灵。 亚尔林将手伸进纸袋内，摸了摸彼得的侧脸。 他的手上有血。 血液的味道与触感令彼得咬紧了牙。 随即，彼得听见了他的轻笑。 少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伤，和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笑得欢快——“彼得。” 亚尔林开口了。 他沐浴着雪，擦掉了自己脸上的属于彼得·帕克的眼泪，任由深红的血覆盖住苍白的肌肤。 入冬了。 除了彼得·帕克，什么都冒着寒气。 “我们交往吧。” 亚尔林的声音很轻，透着虚弱。 他抬起脸，碧绿色的眼眸如同湖泊，干干净净的。少年的语调温柔而缓慢，像是在读誓词。 他眉眼含笑，安静的重复道。 “彼得·帕克。” “我们交往吧。” - 得到答案后，小王子便昏 迷了。 在他养伤期间，效率奇高的托尼·史塔克处理完了最后的几个小细节，直接跳过公测，发布了游戏。 ——成功是必然的。 银松星的全息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英雄们又不缺人脉。这款名为《故乡》的游戏一上市，就引爆了舆论。 习惯成为话题中心的托尼把记者会全都推给小辣椒，然后跟其他的英雄们一起……听八卦。 “……我以为先告白的人是我。” 彼得·帕克顶着众多大佬的好奇，磕磕绊绊的讲述完自己和亚尔林的故事，又有点郁闷的补充。 “在我的计划里，我会准备一份礼物，在浪漫而唯美的地方送出去，再顺理成章的表达爱意……怎么想都不是之前那样。” “我哭红了眼睛，他一身的血——” “太狼狈了。” 直到此刻，彼得都心有余悸。 少年的银发贴着他的胸膛，微仰的脸蛋被血迹涂抹，碧绿色的眼眸漂亮却迷离。他的体温好低，低得宛如漫天的飘雪。 ——“彼得。” 连声音都变得好轻。 一切都像是梦境。 快要爆炸的杂乱心绪，吵嚷的街道与歌声，呛鼻的腥味，无比清晰的属于亚尔林的低语—— “我们交往吧。” 这么美好的句子，这么残酷的境况。 彼得的眼泪直掉。 他憋住呜咽，喑哑的“嗯”了一声。 然后亚尔林就失去了意识——吓得他差点摔在墙上。鬼知道他是怎么在大脑死机的前提下，安安全全的把人送进急救室的。 托尼·史塔克吹了声口哨。 清脆又短促，唤回了彼得的思绪。 “你可以找机会重新告白。”男人摘下墨镜，笑吟吟的做了个 ……好主意。 彼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现在，你该打起精神，去接我们的小王子了。”托尼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打趣道，“别辜负这身西装啊——邻家骑士。” “……” 彼得摸了摸鼻梁，唇瓣微扬：“好。” 今天是圣诞节。 由查尔斯与托尼牵头，英雄们齐聚在泽维尔庄园，参加庆功宴：表面上是庆祝全息游戏的成功，实际上是一同过节……还是迟了几个月的欢迎会。 彼得负责去医院接亚尔林。 往日青涩的少年英雄穿上修身的西装，梳起了刘海，显得风度翩翩，减去了初遇时的局促或紧张。 为了增加排面，托尼把哈皮借给了他。 于是。 当亚尔林走出院门后，看到的就是： 穿着和自己同款的深蓝色西装的彼得倚着价格不菲的汽车，不停的四处张望，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腕表。 然后，少年对上了他的视线。 ——彼得立刻弯起了眉眼。 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眸子弯成月牙，溢满了雀跃。仿佛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一般，具有生机勃勃的感染力。 “……” 亚尔林微微晃神。 小王子哑然片刻，回了个笑容。 他迈入车内，陪彼得坐在后面。 哈·电灯泡·皮：…… 彼得没有注意到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哈皮，红着耳朵，兴奋的向男友倾诉：“今天来的人可多了！战警的、正义联盟的、复仇者联盟的……甚至是变种人兄弟会的人，都来了！” “不可思议，这些人竟然会坐在一起过圣诞。” …… 他叽叽喳喳了一路。 亚尔林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一下。等到达泽维尔庄园，彼得才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太吵了？” “不是。”小王子否定道。 “我喜欢听你说话。”他露出笑容，碧绿色的眼睛似溪流，于灿金色的日光中亮起碎芒，“第一次有人与我分享这些琐碎的想法……” “我很喜欢，彼得。”亚尔林说。 西装革履的少年默默的红了脸。 他掩饰性的咳了几声，却按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脑内的温度也愈来愈高。彼得扯了扯领带，含糊道。 “好渴。我去拿水。” 他转身离去，背影慌张。 亚尔林瞥了眼离自己不足三米的饮品区，再瞅了瞅彼得·帕克飘忽的步伐，忍俊不禁。 ——“真容易害羞。” 不算熟悉的女声在他的身侧响起，替他发表了感想。 沙哑、磁性，漫不经心且撩人。 亚尔林收敛起笑意，偏头：走到他旁边的女士盘起了长发，黑色的礼裙及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好久不见。”女士说。 ——戴安娜·普林斯。 在他最落魄的时期高价买下了他的画的神秘女士……当然，现在就不算神秘了。英雄们已经全员掉马了。 “你还是和画上不太一样。” 戴安娜轻轻的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波澜不惊的眼眸端详着来自异星的王子，语调优雅又富有韵味。 “……” 亚尔林怔了怔。 戴安娜买下的，是他的自画像。而他一笔一划的，临摹了宫廷画师为王室成员画的半身像——因为他不认可流落到地球的自己，所以他选择绘制曾经的他。 温柔，灿烂，如光辉一般…… 那是不含任何阴霾的亚尔林·肯。 不是如今的他。 少年抿起唇，笑了一声。 “没办法。” 亚尔林和戴安娜对视，眸子里一片沉静，像是大雨后的山林，透着万物复苏的坚韧。 他的眉眼间毫无伤怀：“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戴安娜不由得挑眉。 少年则移开目光，环视了一圈。 旺达正在和鹰眼聊天；快银一边啃汉堡，一边守着自己的妹妹；查尔斯跟万磁王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棋盘； 凶名远扬的黑寡妇笑意盎然； 托尼·史塔克似乎与班纳博士发生了争执，班纳慢吞吞的反驳着什么……估计是在探讨科学理论？ 超人应付着热情的小变种人们；蝙蝠一本正经的戴了面罩，维护着岌岌可危的马甲；闪电侠瞄了快银次，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 最后。 是灌了一杯冰水，却还红着耳垂的一脸纠结的彼得·帕克。 ——亚尔林的神情彻底柔和下来。 “比起画，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戴安娜慢悠悠的解释完，便冲着彼得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意味深长的笑道：“去吧——你的未来在等你。” “……嗯。” 亚尔林迈出了脚步。 新的世界。 新的人生。 新的开始—— 他聆听着耳畔那染着“幸福”的吵闹声，于彼得的右侧停步，弯下漂亮而剔透的眸子，恶劣的戳了下少年的背脊。 “咳——” 猝不及防的看见他的面容的彼得被冰水呛到，咳嗽的同时，傻兮兮的笑眯了眼。 于是亚尔林更加开怀。 真好。 所有人都是笑着的。 过去的挣扎、伤痛、难过……全都被鸟啼与花香覆盖。就算在场的人都拥有一段或一长段灰暗的时光，至少在这一瞬间—— 没有人哭泣。 01转动轮子，挑了个角度。 【是否开启摄像功能？】 【是。】 ——“咔擦。” 画面定格。 -正文完-